真愛家庭雜誌 第13期 (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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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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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baby來臨後.角色篇
生命的舊衣在不知不覺中褪去,在成長中,我的家庭、婚姻彷彿都在──
更衣

█馬睿欣


  我的大女兒盼盼三歲時很愛講話。有一天,爸爸問盼盼說:「妹妹是誰?」
  「妹妹是小樸!」她馬上回答。這問題對她而言太容易,十八個月時就會了。
  「那妳的好朋友呢?」爸爸又問。
  「我的好朋友是小明。」她也毫不猶豫。她還問過我她可不可以和小明結婚。
  「那---爸爸是誰呢?」他半開玩笑地問。
  沒想到她馬上露出非常擔憂的表情,看著爸爸說:「A-Ah?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呀?」

我是誰?
  盼盼的反應很可愛,但是她的話放在真實的人生裡卻非常尖銳。你知道自己是誰嗎?有沒有曾經過日子過得忘記自己是誰的經驗?或者,曾經為了一個值得全心全意擺上的理由走上一條路,卻在半途中看見目標但看不到自己?而在我執著的信仰裡,曾有這麼一句話說:「凡為我捨棄生命的,必得著生命。」那麼我如果曾為上帝捨棄自己,又是否能真正經歷到因為上帝而找著自己呢?
  那幾年,「知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問題在我的生活中很響亮、很讓我驚心動魄。
  一九九五年六月,當我高高興興從台灣享受過被爸媽寵的假期回到美國,計畫著研究所最後兩學期的選課時,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從那一刻起,我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真的,從單身到結婚我並沒有花太多力氣去適應(因為有個好老公!),但從結婚到作母親,卻是一種天搖地動的變化,我發現自己不只是生下孩子,而且自己的生命中有一個部份也像個初生的孩子一樣,那麼嫩、那麼弱、又那麼積極地耍學習長大。
  從懷孕起我就深切期望自己能在這個平凡的角色、平凡的人生過程裡,經歷我所執著的信仰,認識我所愛的上帝!
  我知道每個基督徒都曾經在他生命中某一個轉捩點與上帝相遇,經歷祂的豐富,但,我更相信,經歷上帝的過程也是一個認識自己的過程:一個認識那個被上帝塑造的自己是誰的過程。於是我迫切想知道在平凡的人生過程,這位上帝如何能真實地被體驗。

巨人與侏儒
  孩子一出生,我們當然是非常興奮,也非常好奇新生嬰孩的一切,但是等月子一做完,我這個從前生活多采多姿的人一下子廿四小時只看著一個軟綿綿的小baby時,痛苦就來了。
  我說過大女兒出現的時間不在我們的計劃表內。就在不久前,我們還是兩個獨立自主,生活緊湊的人。平日,他忙著事業的衝刺,我則攻讀研究所和寫作。其他時間我們投注教會生活:辦活動,帶小組,領人認識上帝;偶爾還「我愛紅娘」一下,為單身朋友們製造點氣氛;當然還有我們共同的喜好:唱詩歌,旅行、上山下海。
  我們向來就覺得生活在繁忙中應該是豐富的。但是孩子來了,多元豐富的生活形態一下子全解體了。這對我們個人,或婚姻,都有很大的衝擊。
  那陣子,我花了很多精神去弄清楚〝Being vs. Doing〞(我是什麼和我做了什麼)的不同。外子仁生每天下班回來看見我都要對我說一遍:「妳現在做的是最偉大也是有意義的事,妳是偉大的媽媽。」但我還是忍不住感受到豐盛的母愛背後有個枯萎的自己;我在孩子面前是巨人,而當我坐在電腦面前想寫文章時卻感到自己是個侏儒。

怎麼熬?
  我的信仰生活長年依賴在一種厚實的工作架構上成長,我也很習慣地扒在那個架構上和上帝往來,然而當那個架構一下子從生活中移去,坦白說,我不知道怎樣經歷上帝的同在;我不知道怎樣在成天餵奶、換尿布,餵奶、換尿布,作飯、收拾家裡的這種身體精神完全被綁住的情況下,對上帝說:「上帝啊!我愛你,我願意事奉你。」
  我當然知道孩子是上帝所賜的,照顧她也是對上帝負責,但這種認知是有距離的,因為從前的我常藉那麼多工作和上帝往來,而今我是個家庭主婦,會因瑣碎的生活心煩、會情緒化、會覺得孤單、要靠先生幫忙,又不能名正言順地為上帝「做」什麼,來到上帝面前只覺得自己很疲倦、很自私,又很不知所措,我非常不習慣這樣的關係,它讓我覺得母親這個角色會令靈命退步。
  更糟的是,我發現他不能扶我一把,因初為人父的他也在類似的掙扎裡沈浮。好幾次他想回到從前的生活型態,好因能找回從前對上帝的感覺,而找到對自己的感覺。
  後來我們失敗了,終於承認我們已經踏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這時又聽見有很多人告訴我們:「熬吧,熬過這幾年就好了。」
  但我不懂「熬」是什麼意思,是代表這幾年不要太認真對生命有何要求,先把孩子帶大一點再說嗎?還是不要在乎婚姻關係的變化,只要繼續「作」夫妻,過幾年再說呢?
  我一直相信基督信仰的真實,是因上帝活在我們平凡的生活中。我們的生命,我們的婚姻既是活的,那麼,澆灌會成長,冷淡會枯黃,無法等待,怎可能「「熬」」過去呢?

時間的乞丐
  現在我知道因人生過程的變化而發現自己和夫妻關係的變化,都是正常而且應該的,這證明了我們是全人投注。但當時我們不懂。
  老大六個月之前我一面忙著適應作媽媽,一面趕著要把研究所的課修畢業,當時身體心靈日夜被時間壓迫,非常累。更慘的是,當我在研究所上課時,聽見同學分享他們對工作的熱情,就感到沮喪自卑,而當我回家面對孩子的尿布和奶瓶時,又忍不住覺得自己這時候還把腦子分一半給文學、神學、哲學歷史,簡直就是莫名奇妙。
  我開始逃避和自己獨處,並且越逃越遠。一直到有一天,前個晚上孩子吵了一夜,早上起來又不合作,我忙著弄她,臉也沒洗、睡衣也沒換、早點也沒吃,一直奮鬥到中午,她好不容易睡覺了,我趕緊清理一下髒衣服、洗了碗,正在浴室洗到一半時她又哭了,我衝出來抱她哄她,一點過去、兩點過去,大概是兩點半時她又睡了。
  我發現自己一點東西都沒吃,走到飯鍋前,突然覺得很餓,又很急,好像在下一秒鐘就會聽到孩子的哭聲似的,我就不自覺的用手很急的從鍋裡挖飯往嘴巴裡塞,好像有千百個人在後面催我快。
  大概挖了兩口吧,我就吞不下去了,為什麼呢?因為我心裡有個溫柔的聲音在說:「睿欣,妳怎麼活得像個乞丐?」我很不願意把自己這麼隱私的一幕攤開,普通乞丐貧窮的是金錢,而我窮的是時間。我竟然作了時間的乞丐!

不埋頭,要抬頭
  當時我挫敗地靠在沙發上,沒有選擇地必須來到上帝面前。我想到祂是永恆的上帝,就是時間的富翁,而我,這個稱祂為父的孩子,竟然流落成時間的乞丐。浪子回頭的故事,記得嗎?
  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寧可在天父面前作個軟弱的小兒子,也不要再流浪在外當乞丐。作一個母親是平凡的,作一個忙碌的母親更是平凡的,但我也終於明白我是有權利不被忙碌追趕和逼迫的,我可以不要埋頭過日子,在任何景況下,只要抬頭仰望永恆的主,祂會使我寬闊。
  從那時起,我天天總是求上帝給我一個雖然長短不定、早晚不定的和祂獨處的時間,每一天,我都小心翼翼地從上帝手中接過這個恩典。然後我發現自己一面在學習認識自己和上帝之間的新的互動關係,一面也在母親這個角色上更深的認識自己。

生活傳遞生命
  盼盼十個月的時候我懷了老二,她十五個月時我帶她到附近成人學校參加親子班,認識了許多和我一樣有小小孩的媽媽。我在她們身上看到自己的掙扎、矛盾,也看到全職家庭主婦的孤單和自卑。
  在那個親子班裡,因為我們經歷同一人生過程,因為我們的角色類似,我發現我能夠很自然地活在她們當中,與她們分享我自己,這當然也包括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而她們也很樂意地進入我的生活裡面,對我傾訴她們的問題。
  先生常很感慨地說:「自從有了孩子,教會弟兄姊妹都不理我了,倒是老婆在外頭的生意越來越好。」我常在想,這些媽媽願意找我,不是因為聽見我在台上唱歌,不是因為知道我是某一雜誌的專欄作者,更不是因為羨慕我有什麼才能,她們願意親近我,是因為我和她們一樣黑眼圈、身上有產後鬆垮的肥肉、手上有個哭鬧的小東西,正是在這個作母親的角色上,我得以與人相遇,用生活去傳遞生命。

一步一烙印
  老二三個月大時,我們在家裡開始了一個Parents & Me的親子小組,讓有小小孩的父母在這個特殊的、容易被冷落的生命過程中能聚在一起,分享擁有小小孩的喜樂,也分擔被小小孩折磨的痛苦,我們互相了解婚姻在此階段會承受的難題,也在這些困難中恆相扶持。一個似乎高高在上的上帝走進我們這些生活泥土味最重的幼兒家庭裡,仍舊真實,依然叫人感動。
  這些年來,我的家庭、婚姻、孩子,都在這樣的小組裡成長,生命的舊衣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褪去,轉眼,我們的新衣穿上,初為父母的日子有點模糊了。
  生過三個孩子後,整個人彷彿走過千山萬水、越過群山峻嶺,要回憶初為父母的感覺,狂喜與狂悲都如煙嬝嬝。但在抓不住的記憶背後,我們在。我們的婚姻攀爬在信仰的樑柱上,成長的痕跡不滅,一步一烙印,都可以數算、值得感恩。



作者馬睿欣為雜誌專欄作家,與夫婿盧仁生育有二女一子,熱心與社區中有幼兒的家庭切磋分享。 相片說明:沒有孩子時,上山下海,說走就走,有了孩子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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