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47期 (2009年05月)
八週年專輯
呼籲篇
  患難見真情,逆境靠真愛
話題篇
  寧馨安養度晚境
照顧篇
  模式1:居家照顧
  模式2:機構看護
  模式3:遠距關懷
專家篇
  建言1:理財防老未雨綢繆
  建言2:營造扶老理想住宅
  建言3:備妥重要基本文件
資訊篇
  給他們愛與尊嚴
修補篇
  親情間的未了事
思憶篇
  如果還有機會……
扶持篇
  愛的歌,可以這樣唱
感恩篇
  媽媽點菜
 


真情真愛顧長輩.感恩篇

媽媽點菜



█ 吳瑩瑛


「媽,我來了!」
         母親因老年失智症住在彰化基督教醫院(彰基)二林分院的長期護理中心,由一個全職外勞廿四小時看護。妹婿因是分院長,大部份時間都得留駐醫院內。所以我們兄弟姊妹都非常安慰媽媽能在如此一個被愛包圍的環境下頤養天年。在此更得感謝上帝特別的巧妙安排。
         二十年前,家父吳震春醫師費了很大的心力把瀕臨關門的二林醫院併入彰基;以致二林基督教醫院今天成為臺灣中部沿海地區最有規模的醫院,媽媽也因此得福。
         每年旅居美國的弟弟和我都會抽空回去探望媽媽兩次。每次踏入病房看到的總是窗明几淨,溫暖的陽光使得整個房間光彩明亮,看起來很舒服。母親總是躺在床上玩弄她的手指。外勞阿惠靜靜坐在一旁看書。
         「媽!我來了!」我三步併兩步奔到媽床前。抱著媽,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我看到媽的眼神由呆滯轉為專注。她直盯著我看,好似在思想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媽!是我!您的女兒從美國回來看您了!」她還是目不轉睛的直盯著我不放。良久良久,在我三番兩次地逼問:「我是誰」之下,媽會恍然大悟似地叫出我的名字。


「怎麼爸沒來?」
         這次回國前,我就向大妹、小妹建議,咱們三個女兒一起帶媽去郊遊。四月八日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我和住在彰化的大妹先去火車站接了從新竹南下的小妹便直驅二林。到了病房外,看見外勞用輪椅把媽放在電視前,外勞津津有味地看著節目中的諧星裝瘋賣傻,而媽也盯著銀幕發呆,卻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們三個女兒一擁而上,也著實嚇了她一跳。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問她:「媽 ! 我是誰?」個個咄咄逼人,看看媽媽先認出哪個女兒。沒想到母親環顧了一下,露出失望的眼神,輕輕地問:「怎麼爸沒來?」剛在幾個月前為爸爸舉行過追思禮拜的我們,一時黯然,不知如何回答。看著媽失望的表情,我們也只有泫然淚下。
         媽順從地由我們推她進房間。「媽!您看,今天陽光普照,我們開車帶您去野外走走好嗎?」不由分說,我們姊妹七手八腳幫她換衣服、穿鞋、戴遮陽,嘴吧還不停的向媽求証:「我是誰?」
         折騰了一陣,媽突然指著我大叫:「妳是我的大女兒瑩瑛!」「那我呢?」大妹不甘寂寞地問。「妳是瑤瑛!」媽彷彿不甘示弱地回答。輪到小妹時,媽好似累了,只是喃喃地說了一句:「我記不得了。」
         三個女兒帶著媽和外勞上了大妹的休旅車。我和小妹把媽夾在後座中間。我們抱著媽媽,輕鬆地哼起小學遠足時所唱的郊遊兒歌。媽媽似乎聽懂我們的歌聲,輕輕的,她靠在小妹肩上,滿足地閉上雙眼。我心中一酸,真希望媽能這樣一直靠在女兒肩上,直到上帝接她去的那一刻。


「我想吃蚵仔湯。」
         到了沿海的小鎮王功。那是一個生產蚵和蚌的小地方。路旁有許多婦女蹲在路邊一面談笑一面剝蚵。在海邊有些漁民正在曬網、補網。這是與世無爭的一塊淨土。
         我們推著媽媽走上堤岸。那溫暖的海風習習吹來,拂在我們母女臉上,似乎在告訴我們:「夏天的腳步近了!」瘦弱的媽以空洞的眼神望著海的盡頭,手緩緩舉起指向遠遠的海面。我們猜想她大概是想起她那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兒子吧!
         午餐時,我們選了一家海鮮餐館。當侍者過來幫我們點菜時,最後她問我們要點蚵仔湯或是蛤仔湯。說時遲,那時快,我們突然聽到一個聽了50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輕聲說道:「我想吃蚵仔湯。」我猛然覺得好似置身於半世紀前臺北中山北路雙連菜市場。媽媽帶著四個孩子在餐館點菜的情景。
         當時空再拉回到現實時,我不禁啞然失笑。媽媽晚年的失智不是上帝給她和我們最好的「化粧過的祝福」嗎?對媽來說,殘酷的現實再也不能傷害到她了。她所知道的是先生在醫院看患者、開刀,她帶著孩子們上菜市場吃蚵仔湯,人生真美好!!
         今年我提早和媽過了一個令人終生難忘的母親節。下次再去探望媽時,看看她點什麼湯?



     作者(中)與兩位妹妹於2007年初帶罹患老人失智後單純平靜的媽媽外出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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