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23期 (2005年0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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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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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篇
我家零TV
圖像篇
關掉視窗,打開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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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裂縫的人
彼此身體的看護者
家庭EQ
為你家「加乘」
單身心曲
寂寞是揚帆的風
單親園圃
無愧且無憾
個案剖析
在愛中重建
經驗分享
大灰狼,走開!
家庭資訊站
由小而大觀世界
一笑抵萬金
君子動口也動手


行過先生去世的第二個五年,她終於能說,她已──
無愧無憾

█莎兒


  我永遠忘不了十年前紐約的那個隆冬清晨。在風雪中,我獨個兒挺著五個多月的身孕,走進紐約市最有名的一家癌症治療專科醫院,聽取丈夫開刀後的病情報告。醫生的話一字一句如利刃般割過我的心底:「是胰臟癌末期,我估計還有半年⋯⋯」

驚愕聆判  
 我驚愕的看著他誠摯又遺憾的眼眸,他宣判的不僅是我親愛的年僅三十七歲丈夫的死刑,也是我與永明人人稱羨幸福婚姻的死刑。
  在臺灣唸大學時就與永明相識相愛,他比我大兩歲。我們一起出國留學、就業,愛情長跑十年後在美結婚成家。第二年大女兒蓓蓓出生,第六年精打細算買了一棟可愛的夢中屋。
  搬入新家後,左鄰的一家華人為我們開派對迎新,我被鄰居夫婦的熱誠感子動,也被他們言行間的安祥所吸引,於是接受他們的邀請開始去教會聚會。同時發現我懷了第二胎,雖然生活忙碌又辛苦,卻帶著欣喜和盼望,然而這一切卻在那個一月的清晨宣告終結。
  永明知道病況實情後,非常難過,多少次夫妻相擁對泣,  在他日漸消瘦的肩上,聽著他囑咐身後事,體貼細心一如往日。

嚐遍苦味
  首先,這棟雙薪家庭才負擔得起的新居,立刻要掛牌上市求售。嚴冬是售屋淡季,訪客來臨看屋前,我要費盡力氣幾經折騰才能把瘦弱的永明扶上車出外,避開買主。三個月後,終於賠本售出,又過兩個月售屋手續順利完成,拿到支票兩週後,永明就去世了。
  永明囑咐的第二件事是要我帶著五歲的大女兒和出生兩個月的小女兒搬到加州與娘家父母同住。因為他的家人全在臺灣,我的家人全在加州。
  於是我揮別在這期間如家人般照顧我們的教會朋友,辭去高薪的電腦程式設計師工作,攜著兩個女兒,帶著他的骨灰,飛到了加州凱市。父母展開雙臂歡迎我,兄弟姊妹以實際行子動全力幫助我,但我的心情仍像在暴風雨中脫隊落單的孤燕,迷失了方向。
  那一年我歷經人生中生離死別種種大事:購屋、售屋、懷孕、生小女兒、丈夫病發、死別、辭職、跨州搬家⋯⋯。任何人遭遇其中一件,都得耗盡全副精力來應付,而我卻在一年當中全部嚐遍。我只知道,每一個歷程都是一層重壓,把我深深拋在生命的低谷中。

一蹶不振
  此後整整五年,我在生命谷底中苦苦掙扎,覺得沒有經歷過這種痛苦的人不會了解我,所以任何安慰我都聽不進去,深陷在懷念丈夫、自憐自艾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搬到加州第一年,我就昏睡了半年,每次醒過來不到兩小時,又昏昏欲睡。除了每週去上墳哭訴一番外,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兒。得了嚴重偏頭痛、鼻過敏、失眠、易怒,對孩子沒耐心,把她們丟給父母、姊姊照顧。大女兒非常敏感,當我情緒失控說錯話時,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也受傷了。
  現在知道因我當時得了憂鬱症,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提盡到作母親的責任。直到大女兒進入青少年期,母女關係緊張,我想起永明過世前叮囑的第三件事是:「好好帶孩子。」當時我很生氣地說:「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兩個女兒也是我的孩子,難道我會虧待她們?」
  我突然明白永明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記得在紐約醫院社工人員告訴我,根據統計,喪偶的人平均要花五年的時間才能自悲慟中走出來。當時五年已過,我仍一蹶不振。我去看了兩個心理醫師,他們的診斷都一樣:「妳沒有精神上的問題,只是比別人需要多一些時間自喪偶的悲痛中走出來。」

考驗韌性
  這時,我知道我面對的是「選擇」──要如何過第二個五年──的時候了。我決定:今後生活的重心是「工作」與「孩子」。
  永明走前唯一放心的是,他相信我有能力養活自己和家人。但在第一個五年中,我換了三次工作,五年的收入加起來還不如以前一年的收入。
  電腦業是淘汰率高的行業,當我搬離紐約時,就開始考慮轉業的可能。以前從事電腦程式設計時,為了瞭解客戶的實際需要,我曾自費進修許多金融投資課程,因此,很自然地,我朝向這個行業尋職,並考取各項必備的專業証照。
  我下定決心要認真工作,對品質和標準不放鬆,繼續或自修、或上課,隨時裝備自己的專業知識。
  由面對一是一、二是二的電腦,轉而面對各式各樣需求的客戶,對我而言是一  八十度的大改變。抱著學習的態度,我一再調整與同事間人際關係的相處;如何帶領屬下、如何與上司溝通,在在考驗著我的耐心與韌性。
  永明預測得沒錯,在第二個五年中我的職位一再調升,收入也節節升高,成為這行業中的佼佼者之ㄧ。雖然工作環境的挑戰與誘惑愈來愈大,但我的信仰支持著我不致迷失在其中。

不在規劃中
  自第六年起,我學了近兩年的插花、壓花等怡情養性的手藝,這些我以前一直想學而沒時間去做的事,對我的情緒療傷非常有幫助。當時有些人勸我外出拓展社交生活,但我並不為所子動。
  永明走前特別交代我,若那一天我要再婚,他的家人絕不會攔阻我。我感謝他的善良與體貼,婚姻雖短暫,然而夫妻恩愛生活美滿,沒有遺憾。但是我拿定主意,不隨便踏入另一場婚姻,因為在幸福婚姻的背後,唯有我自知付出的心力與代價有多深,一個職業婦女要內外兼顧何等不易!
  再婚,不再是兩個人的問題,而是兩個家庭的問題。對此,我的心情複雜,顧慮也多:我恐怕我將對方視為永明的替身,將感情投射在一個錯誤的假想對象身上;而且對方真值得我再次如此傾全力付出嗎?對方對兩個女兒的愛心與包容會有多大?兩個女兒的接受程度會有多高?會不會讓她們覺得失去了父親,又失去母親?
  我必須很理智地處理感情問題。因為我的時間、精力必須保留在最需要我的女兒身上,我知道這會對對方不公平,但這是我對永明的承諾,也是我對孩子的責任。
  感謝上帝保守,在過去這十年中,不曾讓我遇見任何感情試探,免於陷入進退維谷的困境,使我得以專心努力工作,保有財務獨立與自由,撫養女兒、全心照顧她們。我想,在兩個孩子成人之前,再婚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之中。

從我先改變
  大女兒從小一直溫順、聽話、愛護妹妹。但是當她十一歲升上初中之後,母女關係卻突然緊繃。
  剛開始時她只是用表情、眼神來表現對我的不耐煩;接著是愛生氣,我若說了不中聽的話,她掉頭就走;到後來從不回嘴的她開始出言不遜頂撞我時,我才發現事態嚴重。最令我震驚的是,她頂嘴時出口的話語句句耳熟極了!好像一面鏡子照出我的嘴臉,又好像一記記耳光回打在我的臉上,原來這話全是我自己的翻版!
  以前我自認說這些話是理所當然,現在由蓓蓓口中說出來,我卻視之為叛逆,我發現母女衝突的問題根源在於我!我見到自己悖逆、不講理的一面,我知道我若繼續用威權式老方法管教女兒,彼此距離會越來越遠,這是永明不放心,也是我害怕的結果。於是我開始謙卑下來,尋求外界幫助。
  我報名參加親職教育講座,學習到正確的表達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被她激怒,以課堂上教導的原則去應對母女衝突。她雖然發現我的改變,但強硬、叛逆的態度仍然不變。母女關係真正和好是在我上課二個月後,她看到車上親職教育的介紹與說明單張,知道我去上課,於是問我:「妳為什麼要去上這個課?」
  我說:「因為妳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知道要如何作好青少年的母親,所以,我必須去學習!」
  從此,她一改前非,又回到可愛的模樣。足足四年了,再沒有像一般青少年狂飆期的越軌言行。這是多麼寶貴的功課。當她看到我願意改變,她也願意改變了。

珍惜每一刻  
 我慶幸沒有等到母女關係破裂、孩子迫不及待離家高飛之後,才作亡羊補牢為時已遲之嘆!
  第二個五年轉眼又過去了,自從永明病發,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做到讓我自己以後不會後悔⋯⋯!」我自忖:每一階段、每一角色,我已全力扮演,無愧於心。
  現在我只想趁著全心愛我、默默全力支持我多年的父母暮年之際,多陪陪他們;趁著羽翼漸豐的孩子展翅離巢之前,珍惜相處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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