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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期」被喊得震天價響，不免令我恐慌。還好，有這段年日可以——
見習 空巢
█杜秀香
歲月不饒人
那一年，我和先生進入不惑之年， 同時我們的兒子也踏進高中校門。看著健康挺拔的兒子，我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終於長大了！
想他尚在繈褓時，每每出門抱著胖寶寶，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他快快長大，可以牽著他的小手，輕鬆悠閒地散步；幼時纏人又好動，總是擔心他會摔跤，於是乎彎腰屈背地呵護著他……
十幾年的歲月裡，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好像一不留神之際，兒子已經是高中生了。我在家裡可以盡情地看電視，聽音樂讀散文；也可以隨意的逛商場，去健身房；外出旅行時，輕鬆地拿著手提包，不必再負重。超過十磅的物品，只要喊一聲：「大力士，快來幫媽咪。」兒子就會挺身而出。
究竟是什麼？
緊接著便聽到更多的關於空巢後的林林總總，什麼大眼瞪小眼，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什麼空虛寂寞毫無意義；甚至還可能導致離婚，因為作為中心的孩子飛走了，夫妻不知兩人如何共處啦！最好是走了一個，身邊還有一個，巢就可以永遠不空。
諸如此類，振振有詞的一套理論，外加活靈活現的事實依據，將我原有的思維想法徹底粉碎。望著那雙雙關心、遺憾甚至憐憫的眼睛，茫然困惑：我們不是一直企盼著孩子長大嗎？為什麼長大了反而又擔憂呢？難道人生就該如此的自我折騰自我折磨嗎？
但轉念又想，過來人的提醒也不無道理。她們一定有過孩子離巢後深切的孤獨和痛楚，也必定經過了孩子離巢後刻骨的思念和重新適應，才會發明了「空巢」一詞。於是心裡開始琢磨「空巢」真的會那麼可怕嗎？它究竟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怎樣的一番生活狀況，才使人們如此恐懼？
重回二人世界
那時，兒子參加了高中管樂隊的演奏，每天下午放學後都有訓練，經常是我和先生兩人一起用晚餐。有時候星期五的晚上有演奏，回到家已接近淩晨，星期六又會從早上九點到午夜。
我們夫妻倆有很多的時間聊天、看書、運動、散步。驀然間，我明白了，這樣的一種生活就是「空巢」，其實就是重回二人世界。這不很好嗎？可以輕鬆愉快地看著人流從眼前走過，解讀每個人的喜怒哀樂；可以望著天上的白雲飄過，想像那種悠閒隨意的閒適；慢下腳步，聽小鳥的鳴唱，靜下心了，想人生的意義。
於是我說：「這『空巢』沒什麼可怕嘛？我怎麼覺得還挺寫意呢?」 先生說：「妳是七天中有一天半的空，真正的空怕是半年甚至一年的空，更重要的或許還是心靈的空虛吧。」
自創新詞彙
言之有理！可又想，當兩個人組成一個家庭，要有一個小生命加入的時候，不也是有一種突然打破平靜安寧的生活，開始與奶瓶和尿布為伍的衝突和再適應嗎？我們不也很快地開始喜歡並享受撫養兒子的快樂嗎？
上帝創造人類的時候，賜給我們生兒育女教養孩子的權柄和責任，又說：「人需離開父母……」祂一定想到了我們的心情感受和牽掛，於是告訴我們：「你們的力量如何，日子也如何。」「不要為明天憂慮什麼……」 仁慈的上帝同時賜給我們適應不同生活和環境的能力，況且祂讓生命一天天的長大，我們可以享受生命的成長過程，並且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適應生活的變化和延伸。
不知為何，我的腦子裡突然竄出了一個「空巢見習期」的詞。是啊，上帝允許我們與孩子有十八年的共處時光，逐漸適應孩子的成長和獨立。使父母與孩子均有一個心理和感情的緩衝過渡。
於是，在一家三口聊天的時候，我鄭重宣布，兒子的高中四年是爸爸媽媽的「空巢見習期」，也是兒子的「離巢準備期」。沒想到我的提議竟然換來父子倆的熱烈響應。
實習預演
於是，全家人正式進入實習預演的生活。兒子的管樂隊結束後或者節假日，洗碗的任務歸他，週末時，幫爸爸洗車，在院裡除草，有時放學後，幫媽媽把蔬菜洗好，用清水浸泡。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完成作業之後，才給他安排點任務，他也因此少了看電視的時間。
對於青春期的兒子，我們更仔細掌握他的情緒，用更多的精力，花更多的時間與他溝通，盡力營造溫馨平和的家庭氣氛，使孩子與我們的相處留下美好的回憶，但願當他離巢的時候，帶著上帝的慈愛和父母的祝福，開始健康的飛翔。
而我和先生呢？也對兒子逐漸地放手，給他更大的空間和自由，關於學業，只提出指導和建議，讓他獨立地判斷分析以至於做最後的決定。我們的角色是幫助兒子實現他的目標和計畫。讓他堅信父母永遠是他堅強的支援和後盾，只要需要我們隨時會出現。
我和先生亦開始學習操練二人世界平和安靜的生活。生活重心逐漸放在兩個人的溝通交流上，開始花心思培養共同的興趣，比如練習打網球，共同欣賞一些音樂，甚至計畫一起去學習繪畫和鋼琴。當然更重要的是一起研讀聖經，探討生命和人性等問題。
每天晚飯後，是我們自己的時間，或夕陽初下，或明月當空，散步在社區幽雅寧靜的小道上，聊聊一天的工作趣事，談談心中的感動，和對生命或生活的理解。
人生處處有美景
柔柔輕風，嘶嘶蟲鳴，深邃的天，遙遠的月，我說：「再過幾年，兒子上大學走了，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了。」或許有些微傷感，但也不無榮幸和感恩。先生什麼也沒有說，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他的意思，漫漫人生路，我們一起走。
其實每一個孩子，最終都會離開我們而獨立生活，每一個父母最後都面臨著空巢的結局。孩子走了，巢空了，是不是心也會隨之空虛起來？現在的我們還不知道。但我們感謝上帝，在真正的空巢之前，藉著別人的提醒，先有一段見習期，讓我們逐漸地適應，重新回到二人世界。也使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訓練引導兒子，逐漸地獨立，健康地成長。
當我們的生命正在哺育幼兒的風景段，讓我們完全享受體會生命的誕生和成長，從中可以感受到天父對我們的愛；如果我們已人到中年，正走在「空巢見習期，那是生命中的另一種風景，別樣的光彩。無論在何處停泊，那裡留駐，那都是上帝賜予的獨特風景，有著造物主獨特的賜福。
作者（中）與先生雙雙為兒子（左）離家後的人生新階段做預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