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15期 (2004年02月)
主題企劃
感恩篇
她懂我的心
話題篇
吾家兒女初開車
呵嚀篇
家長「三要」與「三勿」
 
真愛分享
家庭EQ
如貓的青春歲月
說出心中的情畫
風暴中的祝福
真實故事
夜盡天明
家庭私語
ET要回家
一笑抵萬金
要學就學透
經驗分享
夫妻恩言與絕句


當青少年孩子上路時.感恩篇
她懂我的心

█沈愛妮


  這部海豚色的小跑車,綻放著嶄新耀眼的光澤,散發著新車特有的氣味,就這麼大剌剌地停在我的車旁。

百味雜陳
  這是女兒的爸,在她十六歲生日當天,親自帶著去選購回來的生日禮物。雖然當時它的小主人還不能開車,但它似乎知道自己的特殊地位,不僅傲然地佔據了原本只屬於我的車庫,也強佔了我的心房。
  「甜蜜的十六歲」(Sweet Sixteen)對作母親的來說,除了甜蜜,還摻和了許多其他的滋味。
  十六歲生日在美國是件大事,每個年輕人都巴望著這個屬於自己的大日子。到了這一天,就進入合法開車的年齡,似乎雙手握住了駕駛盤,就掌握了駕馭生命的權利。
  脫開了長輩們的牽制,彷彿就是長大的表徵。駛出了父母的視線,似乎就是自由的定義。女兒對開車的期待,早早就寫在她臉上。
  女兒可以拿駕照了,這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標示。怎麼昨天才呱呱墜地、牙牙學語的小ㄚ頭,今天已成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的大小姐了?!十六年的光陰,就這麼從指縫中漏掉了。
  說來好笑,年復一年,無怨無悔地付出,不就盼望著孩子們長大嗎?但女兒天天十萬火急地催我去拿考照申請單,我卻天天千方百計地拖延,似乎多拖延一天,就多擁有女兒一天。誰說成長總是令人興奮的事?唉!女兒,其實妳不懂媽媽的心!

母女同成長
  女兒的學校遠,本來每天送女兒上下學的路程是專屬我們母女二人的親子時間,女兒在車上吃東西、睡覺、報告學校生活、閒聊趣味雜事、討論國際新聞,更好的是探究上帝的話語,為她奠定靈性的基礎。在這段時間裡,我歡喜地作一個「母親」。
  兩年快樂時光轉眼即逝。自從女兒拿了學習開車的執照後,這段培養親子關係的時間就成了考驗親子關係的時刻。自己人教開車,很少有不爭執的,於是我和丈夫彼此提醒,要有耐性有方法,在愛中體念初學者的心境,多多給予鼓勵,遇到狀況,絕不動氣,以免女兒喪失志氣不想學了。
  我們決定先由孩子的爸每天清晨在路上車輛較少的時候來教她。一個人教,有一貫性,孩子不會模稜兩可,等到基礎打好了,我再利用每日上下學的時間,陪著練車。
  初學開車的人,緊張自不在話下,為了減緩女兒的緊張狀態,我陪在她身邊,不光只是教她開車,也努力營造出一種易於學習的氣氛,好帶給她冷靜、自然、穩定的力量。
  縱使我的牙總是咬得緊緊的,似乎一鬆口,心就要跳出去了,腳下也不由自主地猛出力,似乎在幫她踩緊煞車,但這些感覺迫使我承認,女兒的成長中注定也有母親的成長。我應該學會既是「母親」、是「教師」、也是「乘客」。

洋洋得意
  有一天聚完會,碰到牧師,順口問了聲「師母呢?」沒想到引出一則新聞,就是牧師十六歲的二兒子剛剛發生車禍,被另一輛搶左轉的車撞上駕駛座,師母正趕往醫院途中。
  接著牧師又道出了他大兒子曾經出車禍的情形,結尾時他感嘆地說他還有個老三也是兒子,不知是否兒子都比較難教,一定要經歷某些事才能學會?
  我回答牧師說,不分男女,只要是年輕人都一樣,因為我們家女兒五個月出了三次車禍,一旁家有青少年的父母都笑了起來。
  看來,大家的經驗都差不多,家中都有個無情的小東西,常將我們的心掛在兩個前輪飛馳而去,轉眼不見人,叮嚀的語音怎麼也追不上他們的後輪。
  回憶女兒拿駕照的那天,一大早還不到九點鐘,孩子的爸就來電話報喜訊,這結果在他們父女倆萬全的準備下是理所當然的。
  想他們每天曙光初現就出去練車,各種資料看了又看,所有證件一應俱全,考場如何進出瞭如指掌,考試的路線試開了無數回,數個月的努力,女兒就等這個時刻,終於擁有一張堂堂皇皇的證件了。
  她得意地說,她的朋友都是考兩次以上才拿到駕照,而她一次就過關了,似乎這樣的結果,使她對自己開車深具信心。

降至冰點
  而我的擔心,卻不因她對自己的信心而稍減。女兒狐疑地看著我,以為我對她沒信心,我真不知如何對她說明。
  她有信心好好開車,我卻沒信心認為在萬車奔馳的馬路上,人人都會好好開車。與其說我不信任她,也許該說我不信任這個世界。
  開車這件事不過是個代表,母親的掛慮可是一輩子的事,想到明天她就不再需要我的接送,莫名的失落感使我的心情一下就降到了冰點。面對女兒極興奮的沸點,只覺母女間彷彿隔了一道萬里長城。
  我還未來得及將那失落的心情找回來,女兒就出了第一次車禍。那是她停在紅燈前,後面來了也是新手開車的年輕人,煞車距離沒算好,碰撞上來。
  她下車看到只是掉了一點漆,就掉以輕心地忘了將她爸爸為她預備的「車禍提示卡」(放在車上的小卡片,上面寫了車禍後要問對方的每一個問題)拿出來照辦,只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就讓事情過去了。
  回家之後,我們安慰了她出車禍的驚懼,也趁機調整她的態度和處理方式。
  沒想到,一個星期後,女兒又出了第二次車禍,這一次是她在停車場迴轉時沒算好距離,刮到停在路旁的車,而正在銀行辦事的車主見狀衝出,要記下她的資料,女兒一方面要和成年人打交道,一方面對自己連續兩次車禍心生恐懼,就打電話要我幫忙處理。

受教的心
  我發現經過兩次車禍後,她剛剛拿到駕照的興奮之情,已迅速下降到接近冰點。我感到女兒心中的恐懼,甚至使她討厭開車,我這失落的母親馬上撿回職責,變成保護的母親。
  雖然不是像女兒小時候那樣跟前跟後隨時隨地注意她的安危,但這卻是更深的保護,因為我努力使她的心靈不受傷,想到我如果大發脾氣地責罰她一頓,自己沒智慧不說,驚恐若進入孩子的心靈深處就糟了,我就知道有人出了車禍後都不敢再開車。
  當下我找了孩子的爸一起安慰女兒,帶著她一起禱告,也讓她明白車子不過是個工具,是她生活中必須有的,所以不用太興奮,也不用太害怕,我們盡上自己的責任,小心駕駛、注意安全,其他的,天父已應許,我們出,我們入,祂必保守我們平安。
  父母總有說不完的教訓,但只有最適當的時機才能得著那雙該聽的耳朵,女兒的態度已顯明她的受教,我們就更積極地引導她。孩子的爸說得好,在女兒真正離家上大學之前,開車是訓練她對父母也對自己負責的機會。
  女兒拿駕照之後的第五個月,出了第三次車禍,是三次車禍中最嚴重的。對方是一位比女兒年長的小姐,車禍後驚惶失措;但是,女兒卻能冷靜處理,不但根據爸爸寫的「車禍提示卡」問明對方所有的資料,並且安慰對方,協助對方辦妥一切車禍後必要的手續。
  我們感謝上帝,雙方人都平安,從事故現場一直到雙方車子修好,在在顯示出女兒成熟、理性、沉穩的一面。
  經過這次事件,女兒表現出的冷靜、機智和愛心,得著我完全的信任,想到她今年秋天離家上大學,獨立在外的日子,我釋懷了。

以愛傳愛
  經驗是事務的好老師,愛卻是情感的好老師。
  女兒從來就知道她在父母心中的地位,經由數次的車禍事件,女兒在過程中一再看到我們把親情放在第一,任何財物的損失,都不會改變我們對她的態度。
  她在不如意的車禍事件中,得到的卻是饒恕、寬待、安慰、扶持和教導。
  女兒終於明白她是如何被愛的,於是她對我們所發出的愛的訊號有所回應了。女兒開始體諒我們的心,當她意識到我會為她開車極擔心之後,就會主動打電話告訴我她的行蹤。
  每次出門後,若臨時需要變動原先的計畫行程,總會先打電話徵得我的同意;有時她去買東西,也會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她順便帶什麼回家;甚至她在接送妹妹的事上,成為我的最佳幫手。
  然而讓我最窩心的是,有時她打電話給我僅僅只是說聲「嗨!」我們之間的電話來往,已不再是我單方面的叮嚀,而是雙方互動的情感交流。
  有時她眨著大眼睛,嘴角含笑地看著我,像是在對我說:「媽咪,誰說我不懂妳的心?」沒想到,女兒的學車過程,帶出這麼多的成長,她學會體諒父母,我們學會尊重兒女。她曾經迫不及待地想飛,我們學會放手讓她飛,她卻飛回家了。

美好世界
  坐在這部海豚色的小跑車裡,暗自笑自己曾經嫉妒它搶走了我的親子時間,如今我穩穩地坐在車裡,笑它搶不走我的母女深情。「媽咪,醒醒,我們到mall 了,嘿!居然我開車,妳還能睡著?」「當然囉,我是個好乘客嘛!」
  正預備下車,收音機正好播放我們家的「家歌」,那是Louis Armstrong 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和女兒對看一眼,兩人笑著跟著又哼又唱 ──
彩虹的顏色
在天空和走過的人們臉上
是這麼美麗。
我看到朋友們握手,互相問安
其實他們在說「我愛你」。
我聽到孩子的哭聲
我看著他們成長
他們所學的遠超過我所知的
我暗自想:這真是個美好世界。

  摸摸女兒的頭,驚喜於她所學的遠超過我所知的。挽著女兒的手臂走進購物中心,我暗自想:這真是個美好世界!

作者曾任記者,現為家庭主婦,定居南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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