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20期 (200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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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特殊兒.故事篇
我兒凱凱

█口述:胡朝貴/何連芳
執筆:廖美惠


  一九八六年,我們夫妻二人先後進入紐約州立大學攻讀電腦碩士,並獲得全額助教獎學金,畢業後兩人同時任職於IBM公司。過去,無論在學業、事業或家庭,一路一帆風順,我們自認是天之驕子,是幸運的寵兒。

心碎的滋味
  一九九一年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凱凱誕生,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看自己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寶貝,我們陶醉在初為人父母的喜樂中。
  兩歲之前凱凱的發展幾乎和所有正常的小孩一樣。兩歲開始慢慢說出單字,能認廿六個英文字母和1到9數字,惟發音不清楚,凱凱三歲時,公立學校的 "Child Study Team"(兒童學習評估委員會)認為因家中使用雙語,所以造成凱凱語言發展遲緩;當時,醫師檢查,認為仍屬正常範圍。
  到了四歲,凱凱就讀的蒙特梭利(Montessori)幼兒園老師觀察到他有學習和社交的障礙,但當時我們害怕凱凱被貼上學習障礙的標籤,所以沒有馬上尋求專家協助。
凱凱四歲半時,我們讀了《雨中共舞》(Sound of Miracle)一書,開始對自閉症(Autism)有初步的認識。
  永遠忘不了,凱凱四歲半那年,一個秋日的午後,一群孩子在操場上盡情奔跑嬉戲,我看見凱凱獨自一人呆坐場地中央,一動也不動,任風吹,任日曬;過了好一陣子,他依然坐在那裡,卻始終沒有一個老師靠近安撫他。
  我無力地觀望著這一切,首次感到為人父母的挫敗,我內心終於承認凱凱有自閉症。那是我第一次嚐到「心碎」的滋味。

願為管家
  凱凱五歲經醫師檢查診斷,罹患中度自閉症,從那時起開始接受特殊教育。
  五歲到十歲的階段,生活起居完全不能離開成人,時時需要看顧。在行為方面,他易怒、性情暴躁、隨時哭鬧、完全不受教。這個階段我們經常要面對他人的誤解和錯怪, 最不能忍受他人責問:「你們怎麼把孩子教成這個樣子?」
  由於自閉症是一種看不見的病症,很多時候,我們真是有口難言,無法向他人解釋。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幾乎不敢也不能和別的家庭往來。
  在智能及語言方面,他無法畫出一個圓、一條直線,經常答非所問,如果你問他 "What is your name?" 他會重複回答 "What is your name?"經過上百次的教導,七歲時他終於會回答自己的名字。
  凱凱不喜歡看卡通,但是卻鍾情於氣象報告,且百看不厭。在社交方面,他經常眼神呆滯,像是沒有「靈」的活人,也像個「會說話的啞巴」。
  一九九五年是我們全家的轉捩點,我們參加教會福音營,認識了上帝,成為基督徒。信上帝以前,我們有著傳統觀念,以為是因果關係,前世欠債,凱凱是來要我們的債。信上帝後,我們明白孩子是上帝託付的產業,我們祇是管家而已,雖然我們很難明白上帝為所我們預備的。
  世人看凱凱是不完全的,但我們相信,他是按上帝完全計劃所造的。既是管家,上帝看重我們,把凱凱託付給我們,我們也必須看重自己,勇於接受任務。

全力以赴
  於是我們從傷心、無助、挫折、沮喪中走出來。一九九六年連芳生了一場大病,讓我們重新思考人生的優先順序,什麼是最有意義的投資,連芳於是把全職工作改為半職。
  憑著信心,夫妻同心同行,開始積極查閱中英文書籍及網路資料,帶凱凱接受各種治療。有五年半的時間,我們在家做"Home Program",我們輪流每天花三小時,教凱凱聽、說、讀、寫,進行各項體能訓練。
  一九九七年我們家裡開放週五團契聚會一直到2000年。這個階段經歷上帝各種恩典。教會弟兄姊妹們的鼓勵和接納,幫助我們走過艱難的三年。
  凱凱的表達能力很有限,但是對方向感、走過的路徑、立體觀念及片段性的記憶能力很強。凱凱尤其會記名字、住址和電話號碼,他還能寫一手漂亮的英文草寫體。

樂在其中
  凱凱小的時候認知能力極差,我們有時為了訓練他學習各種技能,卻姑息了他的態度。過去一年,我們將重心放在教導他的品格多於其他技能。
  三年級以前,凱凱一半時間在正常班,一半在特教班。四年級以後,智能的學習對他太困難,他能背出九九乘法,但卻不了解"3x3= 9"的內涵。
  目前凱凱唸七年級,現階段的學習重點是基本生活技能。放學之後,凱凱參加YMCA的活動,教會的青少年團契是他的社交重心。現在凱凱已經能夠透過自己的思考禱告,為自己或家人朋友代求。
  只要是對凱凱有幫助的治療方法,我們幾乎都試過了。我們發覺,當凱凱運動時,就顯得特別專心、開心。尤其網球,是凱凱的最愛也是最擅長的項目。他有很好的教練,山普拉斯也是他的教練之一,因為凱凱每次在電視上看到山普拉斯都認得,並很興奮地模仿他打球的動作。
  2002年八月,特殊奧運會(Special Olympics)邀請十幾位「特殊網球選手」(special tennis players),凱凱是其中之一,在美國網球公開賽,凱凱受邀和當時排名世界第一的Lleyton Hewitt打球,那是凱凱最光榮的一件事。
  凱凱喜歡打網球就讓他盡情去打吧!他只管負責全力打球,計分是教練的事,就算凱凱不懂什麼是"duce"(平分),什麼是"love"(零分),完全無礙他打球的熱情和享受。
  凱凱有個愛他的弟弟。十歲的弟弟在學校是成績優異的跳級生,弟弟明白上帝造每個人都不一樣,他不輕看哥哥各種障礙,欣賞哥哥的長處,樂於幫助哥哥的,他會是哥哥一生最好的朋友。
  去年暑假我們全家到加州、夏威夷、台灣等地旅行廿四天,在飛機上,看到凱凱可以自己點餐飲,在長途旅行中他能與家人互動,適應不同的人、事、物,令我們感到非常安慰。

最美的祝福
  每年冬天我們全家會去滑雪。去年凱凱竟在滑雪場走丟了,因為他自己一個人跑到另一座山頭的滑雪道。我們焦急萬分請工作人員幫忙尋找凱凱。沒想到,凱凱居然主動向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求助,在很短的時間內與我們團聚,看到他可以自己應變,我們真是欣喜無比。
  凱凱今年十三歲了,他是個完全沒有心機的孩子,如果你告訴他,你身上沒有錢,需要錢,他會毫不猶豫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你。
  凱凱念大學與否已經不再是我們教養他的終極目標,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凱凱一生走在上帝的道路上,成為身、心、靈健全的人。
  我們不再想試著去〝Fix〞(修好)凱凱,只想好好〝Enjoy〞(享受)和凱凱在一起的時光。
  過去我們會問,我們做了這麼多,到底哪裡還做不夠?走過這些年,如今我們內心穩妥,相信上帝的恩典夠我們用,也相信上帝會引領凱凱的一生。
  今年暑假我們全家去了一趟溫哥華和加拿大落磯山脈,造訪三個國家公園。凱凱每天和我們一起爬高山,爬山過程雖然充滿艱辛和挑戰,一旦站在山頂上,抬頭挺胸,俯仰天地讚歎上帝美麗的創造之同時,我們就明白花這三、四個小時是很值得的。
  我們聯想到,家中有自閉症的孩子,並不是一件慚愧或羞恥的事,教養過程雖然如登山般充滿艱辛和挑戰,但是一路走來卻是很值得的。
  因著凱凱,我們經歷了生命蛻變、成長,每天還是有許多挑戰,但無論外在環境如何改變,倚靠由上帝而來的源源不絕力量,使我們的內心深處有平安,總覺得生命真美好、真自由。感謝上帝,祂親自成為我們一生最美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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