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127期 (2022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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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槍了……

        2022年 5月 15日中午,我所屬的南加州爾灣臺灣基督長老教會舉行主日禮拜後的愛筵。那是我們自新冠疫情在美國爆發首度集體聚餐,主要是歡迎前任牧師張宣信夫婦返美省親度假。當時整個大廳像在辦一場百人的喜宴,大家上台和張牧師夫婦溫馨合照,熱鬧滾滾。誰也沒料到,正當大家開始陸續離場時,竟爆發了震驚太平洋兩岸的教堂槍擊案!

        當時我正右手牽著盲友 Henry離場,因此臥倒速度可能比其他人慢些,遂成為槍手目標。剛開始我摸了摸已被子彈打裂的褲襠,見未出血,以為槍手是使用橡膠子彈或 BB槍恫嚇而已。直到身旁的 Henry喊腳痛,看到他小腿出血,我這才回神伸手再確認,只見一團血從褲內噴出,這才意識到被真子彈射中,趕快用手按壓,防止大腿動脈血管破裂。

        在此瞬間,正在填裝更多子彈的槍手,已被機警的張牧師及其他三位幫手壓制住。但年輕英勇懂武術的鄭達志醫師(Dr. John Cheng)卻因首先抱住兇手,擋住子彈,已為大家犧牲。若沒有上帝所差派的這兩位救命天使,當天的傷亡必定是無法想像的慘重!除了一位死亡,當場受傷共五人,Henry和我就是其中兩位。

四個洞,不疼痛!

        後來在醫院檢查,發現四個傷口,子彈未留在身上。事後推斷,子彈貫穿我右大腿腹股溝後,再射入在我右側的Henry右小腿上。彈道猶如一部車子要進宜蘭雪山隧道(大腿)前,先在山壁擦撞出一橫線,再撞出一洞後,又繼續往內鑽,從另一側穿出,最後射到Henry小腿上。

        奇妙的是,除了中槍最初幾秒鐘如遭蜂螫般刺痛,隨後就毫無疼痛之感。當時我用手緊壓傷處仰頭望天,向主說一切交託給祢掌管,內心沒有驚慌。反倒是忙著安撫身旁的 Henry,因他看不見狀況,腳又疼痛,我就現況轉播當時的情況讓他安心。

        很意外地,因子彈沒留身,且未傷損到大血管、神經和器官,醫師並沒有開刀,也不需縫線封口,說槍傷約兩週便可自癒,當晚就出院。回家後連醫師開的強力止痛劑也沒有用到。傷口一直不會疼痛,走路也未受影響,人人不解又稱奇!

        倒是在醫護上需費點工夫,重複包紮那四個傷口。特別在「雪隧」前那兩處傷口是肌肉常動處,常因使力移動,紗布不易牢固定位,而造成血水外流,成為過後兩週太太艱苦奮戰的傷心處。

        療傷期間常自思:主讓我奇妙存活,且無疼痛,又能行走自如的心意何在?祂既是掌管這一切的主,在這事件中要我扮演何種角色?後來,慢慢領悟到,在這場意外中,我似乎扮演著「受傷的安慰者」。

        回顧當時,幸好我正牽著 Henry走,成為他的眼睛,能盡快拉他臥倒,避免更大的傷害。感謝主,在他傷痛驚慌中,讓我有平靜的心安撫他。

        當我躺臥擔架被搬離現場送往救護車時,感謝主讓我看到遠處被警方隔離的一群正驚惶擔憂的會友們,我可以高舉右手比讚報平安。特別是發現內人已看到了我的手勢,內心頓感欣慰。

槍擊案現場警護SOP

        另外,事發時會眾最大的抱怨是為何救護車沒趕快進場救護。果然在四天後第一次的教會療傷聚會中有人就提出。當時我因受傷留在現場,故對此有所了解,得以向大家解釋,多少能抒解眾人的疑問和傷痛。

        其實,警方對槍擊案現場有其 SOP作業程序。他們得為即將來到的救護人員做好安全措施―先查清現場是否仍有共犯躲藏,有否設置爆炸物品,沒問題後才讓救護人員進來。警方除了分頭到各處巡查外,另外也安排人手負責做傷者初步的審視和救護。

        以我為例:先剪開衣褲,綁大腿止血,再問姓名年歲,量血壓血氧,打點滴,問病史,問有否藥物過敏。將所得資訊用黑筆簡寫到我前胸上,還畫上一個大箭號指向受傷的右大腿。過沒多久,又回來在我額頭上寫字,有如《珍珠港事變》影片中救護傷者的情節。看來,警方救護是先檢查完所有傷者的嚴重程度後,在臉上做記號標示各救護緊急順序。所以後來救護車上人員進場,立即接手搬運,絲毫未拖延時間。

Keep It as God’s Work!

        在參加教會療傷聚會時,及會友來電問候中感受到,此事件「無形的子彈」已造成會眾們不同程度的心靈傷害。特別是兩次的療傷聚會中,妻子慧美當場失聲哭訴,讓我意外察覺到,被子彈貫穿的我身體雖不痛,她的心卻被打痛了。後來才知她早已在我背後哭了好幾回。

        雖然傷口不痛,醫師也預告會自癒,但每天還是會有血水滲出紗布。妻子不辭勞苦一天數次為我換紗布綳帶,揭貼布時見到流血,又聽我叫痛,讓她心驚膽顫如臨深淵。後來才了解,其實她最痛的是,許多人來電關懷問候時我反覆敘述案情,對她而言猶如多次重回血腥現場的傷痛。

        因我倆現任教會長執,在平常已有頗忙碌的教會事工,又值 6月上旬將返臺照顧岳父岳母,本已忙著交接手上工作,案發後更增添大量額外的事務。再加上內人除了照顧我外,晚上又得要為返臺照顧父母的事操心聯絡。那段期間她真是比我更內外交困,幸好貼心的女兒們趕回家中分擔照顧。

        我當時自我調侃說,古有畫眉之樂,而我有拔毛之「疼」(此「疼」字在臺語中另有「愛」之意)。從此之後,她撕貼布時,我就強忍著不喊疼,並節制自己的行事安排,作個又乖又合作的被看顧者。「要注意關懷身邊最親近的家人」,算是此次意外學到的功課之一。感謝主,賜妻子作我一生特別的看護者。

        在此事件中,鄭醫師和張牧師英勇捨身救人的行動,化解了一場大災難。雖然我們對鄭醫師的犧牲萬分不捨,但相信在永生的道路上他已榮獲天父不朽的冠冕。也感謝大家這段期間對我們真摯溫暖的關懷和代禱。

        返臺前最後一次為槍傷回診,我問了醫師這一直百思不解的問題:「為甚麼槍傷我卻不痛?」她回覆:“Keep it as God's work!"(將它視為上帝的作為吧!)是的!上帝的作為超乎我們所能想像的。這奇異的恩典就如同那槍傷疤痕,將成為我在世年日中為主做工的動力。「515」後的每一天,我都要在感恩中時時數算祂滿滿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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