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聖誕夜
突來的夜半歌聲，竟成全了小女孩內心的渴盼。

█郭恩愛

疑真似幻
　　在淚眼迷濛間，突然想到從小就耳熟能詳的聖經故事，想到能行神蹟奇事的耶穌，不禁面對著窗外寒冽的星空，虔敬地禱告說：「主耶穌啊，求你醫治爸爸⋯求你⋯」冗長的喃喃自語聲中，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熟睡中，似乎夢見在暗夜的星光中，突然出現眩目的亮光，一縷美麗的樂音悠揚地響起：「平安夜，聖善夜⋯⋯」
　　迷迷糊糊間，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室通明，一群陌生人身穿白袍，圍繞在爸爸床前，高唱聖誕歌曲，媽媽佇立一旁，眼裡閃著感  的淚光。
　　我佇立在那裡，疑真似幻。
　　一張張唱詩的臉，寫滿著溫柔與安慰，在一首接一首的詩歌中，忽見爸爸嘴角牽  ，接著緩緩地張開緊閉的雙眼。我和媽媽撲到床前，欣喜若狂地望著他，聽見他說出車禍以來的第一句話，向著週遭的人說：「感謝⋯⋯感謝⋯⋯」
　　這不是夢幻，而是發生在三十年前，一個聖誕夜的真實故事。

失而復得
　　那一群天使，原來是附近教會的年輕人，自願放棄歡娛的慶祝節目，選擇在寒冷的冬夜，步行到醫院，向躺臥在病床上的人報佳音。用優美的詩歌，溫柔的慰語，安慰著每一個身體病痛、心靈憂傷的人。在寂靜的深夜裡，宛如搧著翅膀由天而降的天使，向飽受憂患的人，述說著上帝永恒的愛及不變的體諒。
　　而爸爸就在他們如天籟般的歌聲中被喚醒。
　　自從那夜爸爸神蹟似地清醒後，身體即迅速康復，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復健，不久我們的生活隨著爸爸的痊癒，逐漸走回常軌。
　　爸爸死裡逃生的經歷，在我們家每個人的心裡是塗抹不掉的記憶。失而復得的喜悅，雖然隨著時光流逝不再鮮明，但那個聖誕夜的經歷，對我而言卻是永遠的烙印。

最珍貴的禮物
　　那一年我十歲，頭一次嚐到生離死別的滋味，也是度過我生命中最難忘的聖誕夜。
　　從小在教會長大的我，曾度過許多次的聖誕節。美輪美奐的聖誕樹、熱鬧非凡的慶祝節目。是一年中最大的期待。只是嘉年華會般的歡樂，一如人間的節慶，總在曲終人散後，一下子消失得了無蹤影。
　　那個聖誕節，爸爸的車禍，打亂了我生活的次序，日子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所籠罩，在愁雲慘霧中，忘了所期待的聖誕節已悄然來臨。
　　沒有歡笑、沒有禮物，在淒涼寂寥的病房，我憂心   搹a陪伴著命在旦夕的父親，度過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而我們卻在生命中最孤寂的時刻裡，遇見了天使，並且得到了一份最珍貴的聖誕禮物。

再次回味
　　長大後，我又度過了無數個聖誕節，聖誕節仍是歡樂的日子，節目推陳出新，年年不同，歡樂的氣氛熾烈而高漲。只是每到這個時節，看見金光閃耀的聖誕裝飾，狂歡作樂的身影，豐富的聖誕大餐⋯⋯，雖然，我也忙碌在其中，內心深處卻隱隱約約有一股逐漸擴大的虛空。
　　今年，我隨著聖誕節腳步的迫近，又開始忙碌地向久未見面的朋友問候，忙碌地  買聖誕禮物，忙碌地預備聖誕大餐，忙碌地準備聖誕節的慶祝晚會⋯⋯。
　　在一個為聖誕節忙碌的夜晚，四週出奇的安靜，我手上包著禮物，心裡卻雜亂無章。收音機裡流洩出耳熟能詳的聖誕歌曲，突然，我聽見「平安夜，聖善夜⋯⋯」的優美旋律在空中迴旋蕩漾。
　　驀地，三十年前聖誕夜的那一幕彷彿清晰地映入眼簾。我看見自己那瘦小卻沉重的背影，孤坐在窗前，對著空曠的星空，為躺在病床昏迷不醒的父親喃喃迫切的祈禱⋯⋯。也彷彿聽到夜半的歌聲，由一群純潔的天使，帶來平安與希望，並成全了一個小女孩的心願，帶來了她心中最想望的聖誕禮物⋯⋯。
　　我的眼注滿淚水，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到窗前。窗外樹影閃  ，噢！多風的夜，月亮高掛天際，皎潔的月光，溫柔而不變。「平安夜，聖善夜⋯⋯」的歌聲一遍遍地在耳中迴響，我閉上眼睛，感覺三十年前的那一股光和熱，彷彿隨著耶穌再一次翩然降臨。


作者郭恩愛與夫婿蔡茂昌定居大洛杉磯西郊，育有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