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47期 (2009年05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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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真愛顧長輩.思憶篇 如果還有機會…… █ 蘇順美口述/劉淑滿整理   您在世的最後幾年,我將與弟媳配搭合作,照顧您的生活起居、陪您進出診所、確保您的安全,視為我的責任,進而演化成照顧老父是在盡義務。   用這樣的心情守護您,不知不覺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不耐煩且急躁。您過世後,我常在聲聲的嘆息中懊悔…… 馳騁午後夢土   聆聽您留下來的詩歌伴唱帶,邊聽親切的臺語詩歌,邊看畫面上美麗的歐洲風景,那些,可都是爸媽年輕時真正走過的地方呢!我彷彿隨著您們去旅行,想像著您們興奮喜樂的心情。   我也會邊整理相簿,邊凝視這些濃縮了爸媽八、九十年歲月的黑白照片,好似走入老電影的場景,過去的種種便一幕幕閃過眼前……。唉!為什麼不趁他們還在時,就陪他們一起整理、一起瀏覽呢!那該多溫馨啊!   尋常午後,乘空檔過來探望,您和媽媽躺在雙人床午眠,我則倒在房間的沙發上小憩……,您呼喚:「過來和我們一起躺嘛,還有空位哪!」想到一張床,三個大人一擠,如何能歇?我不想移動,仍舊躺在沙發上,婉拒您殷殷的期盼。   我竟不能體會年逾九十的您,只想重溫一下遙遠的往事,五十幾年前臺灣臺南那座小木樓,榻榻米床上,一家人擠在一床大棉被下的溫馨。每晚家庭禮拜結束,兄弟姊妹輪流做結束禱告。輪到我時,我那裝睡逃避的賴皮伎倆,您一定還記得。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像幼時一樣擠在您和媽中間,閉上雙眼,由動而靜,由坐而躺,慢慢裝出真睡的樣子,再呼出一串打呼聲,隨您和媽呵我癢,讓爸媽重溫我幼時撒賴模樣,哄您們一路笑著馳騁在午後夢土上。 在回憶中返鄉   植物園內,您散步我散心,各有所思。我心中盤算,待會兒走何路線最省時、較順路,去哪家超市買臺灣報紙才不會白跑。好幾次東奔西跑,徒勞而返,有時不約而同,幾個兄弟姊妹都買,同一天同一種報紙有三份。想不通,爸老了盡跟忙碌的兒女搗蛋,非看臺灣報紙不可。   您凝睇的眼神停在遙遠的空間,誰也不能識破您的秘密,也許思緒又逛進六十年前臺南中山公園了……妻子溫柔的笑靨,兒女們快樂的聲音,像幻燈片快速閃過。那棵鬱鬱蔥蔥的老榕樹,是否仍佇立無恙?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怎麼已過了一甲子?   看看手錶,打斷您的思緒,買報紙去,爸滿足的笑意全寫在臉上。別人哪知道,在那份報紙裡,還刊登過您眠思夢想的赤崁樓,故鄉的大事小事、風土人情,對您是那樣親切,這般體己。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您苦等到每月第三個星期二免費入場,才去植物園,只要爸爸想念中山公園,就去走走,一起觀看孔雀開屏的絢麗,像那張與爸、媽和孔雀的彩色合影,永遠框在記憶的門廊裏。   再玩玩歌唱接力賽遊戲,我唱搖籃曲、您接起床歌,再合唱那首咱家唱了幾十年的謝飯歌,聽您講那我都已經會倒背如流的家族歸主故事,一起唱那好聽的老歌曲,陪您在回憶裏返鄉去。 心思慢半拍   九十多歲的您童心未泯,從所住的弟弟家,騎朋友停放在門口的單車不知去向。待您興高采烈回來,我因焦急而緊繃著臉迎向您:「你跑到哪,害全家人都替你擔心!」我後悔,為什麼我當時不是拍手歡呼:「感謝上帝,爸爸老當益壯!」那會帶給您多大的滿足,留給我自己多溫馨的回憶!   臺灣有句諺語:「生前一粒豆,勝過死後祭豬頭。」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放慢腳步,用心與您溝通。用柔和的言詞示意,以溫暖的笑臉鼓勵。視您如小兒女般地寶愛,提攜捧負已愈發駝背的您走完晚年夕暮。   帶您和媽看完醫生,您們約我一起吃中飯。那時,我臨近出國,好多事趕著辦。爸爸像孩子般的口氣力邀我:「好啦!爸爸請客啦!」我竟不能洞察您們的心意,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毀了您們難得的好興致。   人老了,病就像蜘蛛在身上結網,大病沒有也小病不斷,說要看醫生,誰都不喜歡。說不定您們前一晚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直到看完醫生,才放下心頭的大石塊。可想而知那份輕鬆自在,想與我分享您們的好心情。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帶您們去「臺灣小吃」,叫一碗蚵仔麵線,點一客魯肉飯,外加一盤蚵仔煎,上一桌笑話拼盤,當我們茶餘飯後的甜點。   說到吃,又令我心碎。媽二度中風後只能吃流質食物,如果我用心一點,買一些原味布丁、豆花,讓她換換口味吃得開心,帶給她多大的幸福感。為什麼細膩的心思總是慢半拍? 伴您行到終點   星期天,做完主日崇拜,您又吵著要去別的教會聽演講,我心中又氣又好笑,便毫不客氣數落起來:「您去崇拜都在打瞌睡,又坐最前面,睡得東倒西歪,真難看,幸好我想到帶一個軟墊給您靠背,打起盹,頭往前傾,不再向後仰,睡相才好看一些!」您還極力抗辯:「我沒睡!我沒睡!」如今想起,思緒翻騰,心好不忍。   年逾九旬的爸爸仍有聖經中老勇士迦勒的心志,看別人出國宣教,也嚷著要參加。我的反應就是:「開玩笑!誰能放下工作,陪著出國,照顧你?」就這麼直接了當的拒絕您,甚至與您大聲爭吵,每思及此,心似撞了一塊瘀青,隱隱作痛。   主耶穌看的是九十多歲的爸爸這顆仍如此渴慕親近衪的心,而我卻用世俗的眼睛苛責爸爸。   與您相伴相隨逾六十六年的媽媽回天家後,您彎腰駝背愈來愈嚴重。我說要帶您去看醫生,您緊緊抱住我,無言地傳遞您對我的感激。每次想起,決堤的淚水賽過我的車速。   多少時候,世人對待兒女,有求必應,隨侍在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視父母,則輕如鴻毛,對父母愛理不理,有空再說,方便時才可以。父母對兒女的愛,兒女視為理所當然,兒女對父母的孝心,父母看得如此寶貝。給父母一點點的體貼,就令他們感激涕零。   您年邁時,我們常並肩而行,但我不記得曾牽您的手,扶攙您。我只想讓您有更多空間自己行動。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緊緊握著您的手,像牽著學走路的幼兒,平穩踏走,隨著您的步調,陪您安心走完人生的路。 最大的喜樂   您回天家前的最後那四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許多時候加護病房中只有您和我。我們十根指頭交叉環扣。緊握您的手,一直對您說:「爸爸,對不起!」笫一次那樣貼近這雙手,大而溫暖。不記您抱我牽我,但這雙手,在我的世界裡,抵得過太陽的光與熱。   您和媽在幾十天內相繼去世後,我養了一雙魚,一尾叫爸爸魚,一尾叫媽媽魚。每天餵他們時就唱著:   再給我一個機會,   不要使我失去今天,   再給我一個機會,   不要使我悔恨連連。   主啊,赦免我無知的過去,   主啊,接受我破碎的心靈!   魚缸中的水恐怕有半缸是我的淚,就在爸媽去世一週年,魚也相繼死去。魚缸內又泅著一對小烏龜,願他們長命百歲。   明知世上的一切沒有長存不朽的,流逝的光陰也永不回頭,搋著懊悔入夢中……人山人海裏,您迎面而來,雖是年輕了三十歲的臉,我仍一眼便認出來,興奮地衝上前去,抱著您說:「爸爸請您原諒我!」您笑容滿面地回答我:「有什麼事,要我原諒你?」   崇拜時間到了,鐘聲響起,大家好奇地出來看,是誰敲鐘?沒錯,我成了爸爸的延續,敲著那口您十幾年來每個主日在敲的大銅鐘。   在教會中、長輩團契裏,及家族代禱信上,我守著爸媽珍愛堅信的真理,聖經約翰三書第4節如此說:「我聽見我的兒女按真理而行,我的喜樂沒有比這個大的!」用時間、心力和一切資源承傳下去。 蘇爸爸帶年幼的順美遊臺南赤崁樓。(攝於1953年) 2007年5月,蘇順美陪九十三歲的老父遊洛杉磯植物園。蘇爸爸於同年10月4日安息主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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