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家庭雜誌 第24期 (2005年0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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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生命的姿采
家庭資訊站
後車窗上的紙頭
一笑抵萬金
待客新招


喪妻又失子的他,有天在浮躁狂亂中,驀地看到──
回家最好

█何西


  我和原告並排站在階前,聆聽高高坐在審判台上的法官宣判。法官放下判決書,表情凝重、語重心長地對原告──孩子的生父,說:「我無法要求你承諾,但是你看看這孩子四年來被教養得這麼好,你要心存感激,有機會讓何先生看看孩子。」法官說罷,敲下槌子,宣佈退庭。
  我回家開始收拾孩子的東西,法院的判決結果是意料中事,一年半前妻子音音突然病發過世,留下四歲的兒子原原與我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熬過喪妻之痛,如今又要將兒子歸還生父,人去巢空之痛,痛至揪心!

守住家庭
  回憶當初與音音交往才過半年,她告訴我她懷孕了。醫師說胎兒已五個半月,不能墮胎,太危險。我對她的懷孕大感吃驚,不無一絲心疑──在剛認識的第二週,才同房一次就懷孕?(當時無人教導我婚前  行為是錯的)但是算算日子倒也吻合。她的父母和三個姊姊立刻找我去談話。我對與音音的交往是認真的,現在既然懷孕,當然下一步就是步入禮堂。於是一星期後我們就在法院公證結婚。
  四個月後兒子原原出生,記得那天我手持錄像機,在產房內攝下生產過程,護士把嬰兒包裹好,交在我手上,原原紅咚咚的小臉上,滿是皺紋,扭著頭一個勁兒的哭,可愛極了,我立刻愛上了他。
  年過三十五,重新擁有一個家,我心懷感恩。二十八歲那年,我有過一次婚姻,三年半後我有了外遇。婚姻不愉快當然其有來自,但我選擇最愚蠢的方法來逃避,這第一次婚姻就在我的不真誠、不忠實的行為下終結。
  如今,面對我心愛的妻子,活潑可愛的兒子,我心滿意足,下定決心,這個家,我一定要持守、護衛到底!

簡訊事件
  原原出生後,音音仍舊工作忙碌,並未放緩生活節奏。我倆同在廣告界工作,我了解這一行業的脈  ,競爭激烈、工作時間不定,我體諒她的加班、遲歸、沒耐心帶孩子,當我能準時下班時,我會將原原自褓母家接回,親自為他洗澡、餵飯、陪他玩,父代母職,忙得不亦樂乎!
  約在原原一歲時,有一天有通簡訊打到我的手機上,我不認識來電的號碼,簡訊內容卻讓我看了大怒:「我們的貝比如何?我很想念我們幸福的日子。」
  因為這個手機原來是音音用的,我最近買了一個新手機給她,所以將這個手機取回自用。我被這則「錯傳」的簡訊挑起懷疑。
  左思右想過了兩個星期後,我帶原原去醫院作DNA比對檢驗。檢驗報告結果證實了我的疑慮,醫師告訴我:「DNA比對結果,99.9%不對,這孩子不是你的。」
  面對這個結果,我整整思考了一個月。有天音音為了一件小事大發  氣,我捺不住心中的煩躁,回她說:「妳不用生氣,妳說,昨晚妳去了那裡?」她說:「夫妻應該互信,不應隨便懷疑。」
  我拿出手機給她看那則「錯誤」的簡訊,她一愣,說:「你若不信,可以帶孩子去驗DNA。」我說:「我驗過了。」我又取出檢驗報告給她看。她啞口無言,頹坐在沙發上,良久才說:「我們母子去留隨你決定。」
  我們長談了一夜,我告訴她,只要她和對方斷絕來往,我願永遠隱藏孩子的秘密,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為的是給孩子正常的生活。她答應了。果然,接下來的半年,她安靜、收斂了許多。

手機風波
  音音的個  爽快,不計較小節,人緣很好。在家雖排行老么,卻很能幹。她長得並不是很漂亮,  氣陰晴不定、令人難以捉摸,又貪玩,不愛照顧孩子,我實在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就是如此深深被她吸引。我愛她,不管她是出於什麼  機嫁給我,我認定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家。
  半年後,有一天夜裡,我開車載音音回家,車內沒有播放平日慣聽的熱鬧音樂。所以當她的手機響後,她與對方的談話聲份外清晰。又是一通不該接的電話,一個男人的聲音親  地說:「妳吃過飯了嗎?」立時,車內氣氛凝結,音音匆匆關掉手機,但我的怒氣已在瞬間升至最高點。
  我氣憤自己的苦心白費,也氣我的一片真心換不來她的專情。回家後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覺得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我對她說:「我回來時不要再見到妳!」
  衝到門口,手才觸到門把,突然心念一轉,我回過身來厲聲指著她說:「給妳二十秒想清楚,妳可以帶著孩子走,不要再回來。不走,妳就給我交代明白,到底還有那些人?」
  看到我的狠樣,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說:「我不走,我不跟他們來往了。」於是我拿起她的手機 ,開始清查來往聯絡號碼。天哪!連我在內,她居然同時與五個男人交往!當著我的面,她當場一一打電話給對方,清清楚楚地向對方聲明:從此以後,再無  葛!

好景不常
  又是一夜長談,她深深表示悔意。我再一次的原諒與包容。接下來的一年裡,她以行  證明她的真心悔過。每次她要在夜裏外出談公事,一定請我陪她出席,我也必定抽空陪她去,畢竟在臺北的深夜,一個女人隻身在外不安全。
  她開始樂於向人介紹我是她的先生,承認她已結婚生子。過去有一陣子我們在同一公司上班,她說老板不喜歡員工夫妻檔,叫我不可吐露身份。
  這一年裡,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幸福、快樂。工作仍然忙碌,孩子仍要費心照顧,但這份尋常  姓家居生活之樂,可是萬金不換呀!
  一年後,我上班的公司人事改組,我領到一筆不薄的資遣金離開公司。心想辛苦多年,小有積蓄,不妨趁此機會帶家人四處旅遊,因此暫不急著就任新職。
  正在興沖沖安排旅遊計劃,一天,突然接到音音同事來電,說她腹痛昏倒送醫。我匆匆趕到醫院,醫師說情況不妙,排定翌日開刀。手術後診斷是大腸癌末期。因為她長期服用減肥藥,常把腹痛、腹瀉當成吃減肥藥的正常反應,因而錯過了就醫良機。這一住院,她再沒回過家,三個半月後就去世了。

甜蜜時光
  在這三個半月中,我不計代價,為她安排單人病房、請特別看護,但基本上全由我親自照顧。她病情惡化很快,開完刀後,人已不能行  ,癌細胞蔓延到肝臟,腹腔異常腫脹,整個人變兩倍大,每次翻身我和看護都要費勁挪  。
  她一天要上幾次廁所,我親自為她清潔、換衣服,雖然她多次表示不想勞累我,但直到最後兩週,我才勉強答應為她穿紙尿布。
  我每天以醫院為家,雖然照顧她很吃力,但當時絲毫不以為苦,反覺得在這三個半月中兩人的獨處,是婚後最甜蜜、最親近、最寶貴的一段時光。
  我們二人坦然相對,珍惜她清醒時的每一分鐘。她對我說,以前身邊誘惑太多,無論我對她有多好,她都很難相信我完全真心。直到現在,在這麼痛苦的過程中,才切切實實發現我的真情實意,她說有我這樣的老公,這一生就夠了。
  她說,相信孩子跟在我身邊,我會照顧得很好。我比她的家人還愛她,感謝我對她的愛,她知道她付出的太少,可惜醒悟得太遲了,遺憾沒機會彌補。

至深的愛
  當她初發病時,突來的變故令我措手不及、方寸大亂,身心承受極大的壓力。
  當時聞訊來看她的第一位朋友,是同事摩根,他了解病情後,邀我到禱告室一起禱告,禱告時我不禁嚎啕痛哭,但整個心情卻逐漸平靜下來,被一股好像很熟悉的愛的感覺包圍著,心中不再惶恐。
  我打電話通知好友老朱,他立刻來看我,送我一本聖經,接著教會的朋友常來看望,為我們禱告。
  我開始在病床邊唸聖經,講聖經中的故事給她聽,這個信仰是我倆從未接觸過的,但在生命最無助時,卻成為支持我們的最大力量。
  過世前三天音音在病床上接受洗禮,牧師問她:「妳承不承認妳以前犯的罪?」她點頭承認。牧師又問:「妳願不願意接受耶穌基督成為妳的救主。生命的主宰?」她說:「願意。」
  受洗後,她告訴我,她已預備好了,所以到最後一刻不要搶救,她要堅強堅定地走,她知道她會到那裡去。
  最後三天,她的生命跡象逐漸減弱,問她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她虛弱地說她不擔心孩子,只擔心我,邊說邊舉起手指著我。我握著她的手,對她說:「妳知道我有多麼愛妳!妳將帶著我最深的愛走。」

拼圖還原
  音音過世後我朝思暮想的都是她,想得心裡發疼。幸好有原原陪著我,他是個貼心的孩子,有次我從保姆家接他回來,吃過晚飯,我還在廚房收拾、洗碗,他跑過來把我拖出去,叫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叫我看,我說:「我要去洗碗呀!」他說:「但是你要坐在這裡,我才能陪你啊!」
  我以為隨著音音的過世,孩子身世的秘密勢將永遠無人知曉,我們父子將一生長相伴隨。不料一年後,父親來電說有  法院通知書寄到老家。原來是原原生父向法院進行訴訟,要求孩子的撫養權。
  這下子消息曝光。由於孩子生父偽造證詞,說我知道孩子非親生後,苦待音音,對孩子也照顧不周。為了維護名譽,我只好請律師代為辯護,律師盡責地進行各項調查,訪談音音家人、朋友,我這才像在玩拼圖般一塊塊地將整個故事還原⋯⋯。
  原來,當初音音發現懷孕時,一再要求對方負責任,對方是有家室的人,採取「躲」為上策,全家悄悄搬到國外去,斷了音訊,音音找不到人,無計可施,想墮胎,醫師說太危險。她和家人朋友商量,他們出主意,數算當時她身邊交往的人士當中,只有我是單身漢。於是,一場悲喜劇開始上演。
  孩子出生一年後,對方見事情平息,於是全家搬回國內,又與音音連絡、繼續來往,因為音音已婚,倒成了一場「安全」的外遇,後來音音見我識破真相,才跟對方分手。
  也許是因為與我結婚乃是迫於現實,我並非她的最愛;也許是對這段婚姻視為過渡,只為替孩子找個父親好保住自己顏面,心中並沒有安全感,所以她不願對外界承認已婚,仍繼續發生外遇。直到我第二次發現她外遇,逼她在去留之間做一抉擇,她這才覺悟,原來,幸福一直在她身邊!

美好回憶
  打官司期間,我反覆思量,實在捨不下孩子,然而事到如今,原原在我家中已難立足。此時他才四歲,回到生父家,還可以很快適應新家、過正常生活,他的生父絕不會虧待他。於是我告訴律師我的決定,不再爭取。
  我收拾好孩子的東西,送他到外婆家,作為他與生父一起生活之前的過渡階段。告訴他:「爸爸帶你四年半,現在你要上學了,爸爸不能再照顧你,你要住外婆家,外婆會帶你上學。」原原聽了高高興興地牽著外婆的手進屋,回頭見我沒跟著來,反倒往外走,他哭了起來,叫喚著「爸爸!爸爸!」我硬下心不再回頭,流著淚走了。
  孩子在我身邊四年半,讓我充分感受到付出疼愛的喜悅。四歲半之前是最可愛的年紀,我擁有的是最美好的回憶。
  母親曾對我說:「抱著恨意的人,註定是受苦的人。」在經歷過這些事之後,所有的惱怒、忿恨、辛勞、重擔,沒使我崩潰、沒讓我發瘋,我也沒得憂鬱症。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上帝一直與我同在,祂陪我走過這一切。

答案就在眼前  
 在音音重病住院三個半月期間,正逢我被資遣離開公司,不是偶然。上帝知道我生命中將發生什麼事,祂讓我有充足的時間陪她度過生命最後一段路,沒有遺憾。
  牧師曾告訴我,我禱告,上帝會給答案,於是當我為要不要爭取孩子禱告後,有句話一直在我心中浮現:「人若無有,自己還以為有,就是自欺了。」這句聖經上的話一直提醒著我,不要衝  ,不可意氣用事,要以對孩子最佳利益為前提,因此當我做了決定後,心安氣平。
  孩子離家後,我有陣子情緒不穩,一天晚上心情突然變得浮躁,下班後開著車在馬路上逛,正想著要不要夜遊?找哪個朋友⋯⋯?
  愈想愈煩,忍不住仰天呼求:「上帝啊!我怎麼如此迷惘,告訴我何去何從!⋯⋯」剛說完,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轉頭一看,旁邊一輛公車車身上的公益廣告寫著四個大字:回家最好。
  我為著上帝如此回應我的禱告感到溫馨,也為祂的幽默會心一笑,於是開車回家度過了一個安寧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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