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另類轉折．見證篇

加添的喜悅
█李絢華口述/廖美惠整理

         「媽咪，妳怎麼這麼不小心？都已經四十歲了，難道妳不知道該如何避孕嗎？」十四歲的女兒怨懟地質問我。
         「媽咪，妳在教會這麼忙，哪有時間照顧Baby？那以後誰來照顧我？我真的為我們全家感到擔心！」九歲的兒子邊說邊哭。 我的反應也沒比女兒、兒子好多少。我向上帝抱怨：「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為祢做呢！我的神學院課程還沒念完呀！為什麼要讓我中年懷孕？我已有一女一兒，已很知足了。主啊，祢的心意到底是什麼？」
         十年前，當確知懷孕那一刻，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喜樂，而是害怕。

烏雲飄向何方？
         身為傳道人，我知道，我絕不會考慮墮胎。但是中年意外懷孕，要我立即心甘情願向上帝感恩，恐怕是強我所難吧！還有一年多神學院就可以畢業了，有了老三，我還有時間、精力完成課程嗎？還有我的體力，一向不是太好，我真的有能力再生一個孩子嗎？最最令我害怕的是，婦產科醫師說，高齡產婦，嬰兒不健康的機率高達1/50。
         本身學過心理輔導，我把自己所學過的理論與技巧通通搬出來，自己輔導自己。但心情仍是起起伏伏，焦慮盤踞心頭。加上害喜的難受，懷孕前三個月，對我，真的是身、心、靈的煎熬與磨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懷孕第十三週，我向上帝哭求：「把我從深坑中救出來吧！我投降了，我完完全全降服了，我無法再靠自己了，上帝祢一定要救我，祢一定能救我！我相信祢！」
         奇妙的是，從那個禱告後，我把重擔完全交託給了上帝。那一天，我看到頭上的一片烏雲，被上帝的一口氣吹走了，我的恐懼與掙扎也隨那片烏雲飄走了！ 懷孕25週，面臨第二個難關：要抽羊水嗎？萬一，萬一那1/50真的臨到我？萬一測知胎兒真的不健康……？與外子一起禱告之後，我們決定還是要抽羊水。萬一嬰孩真的有問題，我們希望能早日為腹中胎兒禱告，並提早做心理準備。
         抽完羊水的那幾天，聖地牙哥英文日報的頭條新聞，連續三天報導有關唐氏症兒童的消息。哎呀！我的心又開始徬徨了。「為什麼在這關鍵的幾天，讓我看到這些報導？主！難道是祢在預備我的心嗎？」
         婦產科醫師提出有些地方可能有疑點，但不敢百分之百確定，還要等最後測試報告。那真是我一生中最難捱的二週。再度的考驗，再度的順服。外子牽著我的手，一起跪下禱告：「只要是祢給的，都是最好的，祢給什麼，我們都接受！」
         報告出來了：「是正常的，是個女孩！！」 懷胎十月，一路走來，從抗拒、不安、害怕、掙扎，到那一刻，懷中抱著初生的小女兒，我滿心地對上帝說：「祢的意念高過我的意念，我感謝祢！我真的有無限感恩與滿足！」


「你們笑吧！」
         家中多了新成員，大夥兒手忙腳亂，興奮不已！第一件大事就是取名字。為老三取的中文名字叫「加悅」，因為她的確為我們帶來「加」添的喜「悅」。
         很多中年生子的媽媽可能會說，第一年最辛苦，因為脫離奶瓶尿布太久了，也忘了怎麼帶Baby，再加上半夜起來餵奶，更是磨人。可能是上帝憐憫、恩待我，知道我體力不夠。加悅第一年非常好帶。第六週以後就一覺到天亮。偶爾，半夜哭叫，我也沒有馬上去抱，漸漸她就習慣不哭了。
         老大老二都會幫忙照顧老三。我做飯時，他們會幫忙看顧；出門時也幫忙提Baby用品。有這兩位大姐姐、大哥哥充當臨時保母，為我的體力不足幫補很多，也算是中年生子的好處之一吧！
         因為有前面兩個姐姐哥哥作為學習的榜樣，刺激了加悅的學習。加悅無論說話、唱歌、讀書、寫字、運動……，學什麼都很快！加悅特別喜歡唱歌，學齡前的她，每次唱完歌，全家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唱完歌，就會說：「我唱完了，你們笑吧！」
         多了老三，全家一起吃飯時，話題更多，餐桌上更熱鬧了。當家人一起看老三的成長相片及家庭錄影帶時，時光隧道好像帶我們重返十年前，十年來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延長了我們的快樂記憶。另一方面也提醒我們，光陰似箭，曾經是外子和我坐在駕駛盤前，載著全家，一轉眼，已是兩個兒女在前座駕駛。有了老三，讓我更珍惜把握與家人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
         外子在忙碌的工作中，因為老三，也得到一些調劑與放鬆。經常外子下班回來，加悅會問他：「爸爸，你今天做運動了嗎？」如果爸爸說有，加悅就會鼓勵爸爸：〝Good Job！〞(你做得很好！) 因著加悅，我們家笑聲增多，歡樂變多；喜悅加添，祝福更是滿滿！

老三的挑戰
         第一年，不管到哪裡，提著嬰兒籃說走就走，挺方便的。當加悅還是Baby時，不會說話，帶她去哪裡都不會有意見。一歲以前，還不會走路，躺在嬰兒籃內，也很安全，只要按時換尿布、餵奶。倒是會走路、會說話之後，麻煩、意見挺多，需要的精力與挑戰也更大了！
         我個性較安靜，喜歡看書，不愛運動。但加悅生性活潑好動，是孩子王。年紀雖小，卻總是一副帶頭衝的領導架式。她喜歡各項球類，從最小的乒乓球到最大的籃球，好像只要是圓圓的球，她都喜歡玩。現在更是迷上足球，初為〝Soccer Mom〞(足球媽媽)，整天得跟著她東征西討，對我的體力是項考驗。 中年生子的另項挑戰就是：不同年齡的孩子有不同需求。 三個孩子的年齡差距分別是：老大和老二相差五歲；老二和老三相差十歲；老大和老三差距十五歲。孩子年齡不同家規也有所不同：規定上床的時間不同，看電視的選項不同，零用錢數目也不同。
         和姐姐、哥哥比起來，加悅相對而言比較難帶。她個性強，意見多，不論穿衣、刷牙、吃飯、作息…….，都有自己的意見。 在老大那個年代，我們家最大的管教議題就是限制她使用電話，曾經有個男孩，最高紀錄一天打了八通電話來找她。老二的議題是限制電腦遊戲。現在，輪到老三，才十歲，就吵著要一支手機！唉呀！十歲的孩子怎麼會需要手機呢？但她卻振振有詞：「同學們都有，為什麼我不能有！」
         過去十年，我的腦袋必須不停地轉換思考模式，因為一會兒要輔導進入青年階段(Young Adult)的老大；一會兒要關心青少年(Teenager)的老二；一會兒又要照顧幼齡(Toddler)的老三。如果他們三人年紀接近些，或許我的腦袋就可以稍微輕鬆一下吧！


手足相親又相愛
         儘管當初我剛懷老三時，老大和老二不是很歡迎這位不速之客，但從Baby出生的那一刻，我知道，他們已經完全敞開心預備來愛他們的小妹妹了。
         與其說老大老二像是大姐姐、大哥哥，有時我看他們更像是小媽媽、小爸爸。他們會逗小妹妹笑、講故事給小妹妹聽、餵小妹妹吃飯、趴在地上陪小妹妹玩、處處遷就她，出門在外也會牽著小妹妹的手，不時叮嚀她要乖乖。
         其實，老三的加入，對老大，老二的益處遠超過我們當初所想。老大流露出更多的愛心和耐心；老二當了哥哥，一下子也變得成熟許多，不再以自我為中心。十年來他們看著老三從Baby到上小學，我相信，有一天等他們自己結婚生子後，更能知道並珍惜如何帶小孩。
         愛踢足球的加悅，每當球賽踢進球門得分時，總會要求在第一時間內打電話給在外地上班的姐姐及念大學的哥哥。有時週末教會小朋友邀請加悅到他們家玩，加悅一定會先問我：「這個週末哥哥姐姐回家嗎？」她總是把哥哥姐姐看為優先，然後告訴小朋友：「我要把時間留給我的哥哥姐姐，下次有機會再去你家玩吧！」


美好的產業
         我必須承認，我也有自憐、低潮的時候。但我不向人抱怨，我只找上帝發牢騷：「主啊！我好累、好苦，我好想休息，為什麼永遠有做不完的事，什麼時候我才能有自由啊？」
         那是我一生難忘的一幕。那一天我心情陷入低谷，好像沒有力氣再撐下去，就帶孩子到聖地牙哥的海邊走走散散心。 望著三個孩子的背影：三雙手緊緊拉著；三雙大、中、小的腳印，並排站在潮水中，他們共同進…又共同退…；在浪潮中，他們一次又一次共進退，他們共同的笑聲，他們相親又相愛的姿態……，站在遠處的我，被這一幕深深觸動，心中馬上出現一個清楚的意念，是上帝在提醒我：「美景就在眼前，好好珍惜，這是我賜給妳的產業……。」
         有位同樣是中年生子的朋友開玩笑地說：「中年生子是留級重修作父母。」其實，我倒覺得中年生子的父母更像是被升級到「榮譽班」(Honored Class)。就像孩子在學校上課，比較艱深的班就叫做〝Honored Class〞。這是上帝給我的挑戰，也是我的榮幸，藉著老三讓我有機會學習更艱難的功課。因為很多時候，能不能進「榮譽班」，也不在我們手裡。

在愛中管教
         加悅小時候經常問我問題。「媽咪，妳好像比其它同學們的媽媽都老耶！」「為什麼我和哥哥姐姐的年齡差距這麼多？」「媽媽，妳期待我來到這個世界嗎？」我誠實地告訴加悅，當初媽媽沒有準備懷孕，是上帝賜的。我也把她的中文名字解釋給她聽，她真的是為我們家加添了無數的喜悅！
         因為老三，也讓我學習謙卑的功課。以前總覺得自己做得不錯了，有了老三，對我是再次考驗與測試。加悅很可愛，但也很難纏，一定要有很好的理由，才能說服她。我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加悅好動，總是不能乖乖坐好，我必須調整自己，放下自己，在愛中管教，給她真理也給她恩典。
原以為多了老三，教會的服事就要暫時減少。但是，上帝永遠是走在我們前面帶路引領。上帝帶著我們繞個彎，最後還是在祂的家中服事。因著加悅，讓我有機會和家中同樣有幼兒的家庭有更多接觸。當時教會有五個家庭有類似情況，於是開始新的小組，因為人少，孩子年齡接近，彼此更深地互動學習。


讀孩子，永不倦
         我很同意作家陳惠琬女士曾在一篇文章中寫到，孩子的生命成長，不是可以「捏出來」的。父母如果想按己意用「捏」來塑造另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注定挫敗、遺憾。
         我是個喜歡讀書的人，恰巧陳惠琬女士在文中也提到，用「讀」這個字，「讀」孩子生命中的各種記號與徵象，找出孩子的潛力與方向，然後從旁協助他們走向上帝要帶領他們行走的方向。
         我現在努力學習的，就是「讀」這三個孩子的生命，尊重三個孩子各自的獨特性，揣摩上帝在他們身上的心意。我願意與主同工同行，服事我的孩子。我願意從自己的家庭做起，把信仰落實在家庭生活。
         我感謝上帝在十年前給我這個意外的驚喜，我深信，按著上帝的心意教養孩子，上帝自己將會引領他們走向無限寬廣的生命。

         受訪者李絢華師母與夫婿林祥源牧師，在南加州聖地牙歌主恩堂牧養眾多華人家庭。他們教會與本會有密切的合作關係。




喜樂洋溢的一家：左起林祥源牧師、小女兒加悅、本文受訪者李絢華師母、老二尚恆、老大懿中。 （攝於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