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棄

        「永遠─永遠不要放棄，因為上帝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們任何一個人。」余存仁說這番話的時候，一派樂觀的笑容中，多了分堅定。

        他確實非常夠資格講這句話！不是因為他是牧師，有責任傳講聖經的真理，而是當他面對醫師宣布青春期的女兒因為腦腫必須把左腦殼取出、置入冰庫保存八個月的事實時，他沒有放棄！

        當心電圖前一秒鐘顯示女兒的心跳急劇加速，下一秒卻降成了一直線，醫師三次宣布回天乏術，要家人回家為女兒準備後事時，他沒有放棄！

        當曾經是那麼夏天、那麼陽光的女兒，歷經十二次大腦手術出院後，落寞地望著她最親愛的爹地問「為什麼以前的同學都不來看我了？」時，他沒有放棄，反而告訴女兒，人生要往前看，因為每個階段都要交新的朋友。

        對余存仁來說，「面對困境時靠上帝喜樂」，不只是一句掛在嘴邊的口號，而是真實的生命經歷。自2008年迄今，他與妻子張美淑攜手同心從流淚谷走到泉源之地，每一步走來都是艱難，也是功課。在生命的深淵裏，他們學會用信望愛來迎接神蹟。

交遊廣闊

        「這是⋯⋯，這又是⋯⋯，還有這位是⋯⋯，這個人你一定聽過⋯⋯」瀏覽余存仁手機裡的檔案照片，似乎來到聯合國外交使節的慶典上，許多大眾耳熟能詳的名流，這位牧師都如數家珍。

        不認識余存仁的人會以為他喜歡「膨風」（臺語「吹牛」之意）。其實對政治人物傳福音是他自2000年起的主要事奉之一，因為他有一個「美國國家祈禱早餐會亞洲區聯絡人」的職務。每一年，透過這個白宮的重要慶典，他會結識許多來自世界各國政商藝文界的重量級人物。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因著過去認真關懷、互動而信主的朋友，有一天在最需要的時候竟會成為自己的代禱夥伴。

尋常感冒？心臟受損！

        余存仁與張美淑有一個令人艷羨的美滿家庭。婚後四個孩子相繼出生，讓二十多年前尚在牧會的兩夫妻經常手忙腳亂，成天就盼著孩子們快快長大，好專心事奉上帝。

        四個孩子中排行老二的世安（Melissa），個性開朗活潑、人見人愛。在成長過程中，她一直都沒有讓父母操過心。2008年1月參加教會在南加州聖塔芭芭拉（Santa Barbara）舉辦的冬季退修會時，十五歲的世安突然全身發燙、高燒不退。余存仁夫婦聞訊趕至營地，帶著滿臉通紅、極度疲倦的女兒回到有兩個半小時車程的爾灣（Irvine）家中休息。往後的三個星期，看了四名醫師、換了兩次抗生素，都說只是感冒而已，應無大礙。

        有 一 天 ， 張 美 淑出門上班前，看到將五條被子裹在身上仍然顫抖不停的女兒躺在沙發上 ， 額 頭 發 燙 ， 驚 覺事態嚴重，立刻請假帶她到安那罕（Anaheim）的Kaiser醫院。當天，急診室小兒科醫師從聽診器中聽出世安體內有血液迴流的聲音，隨後從超音波及
斷層掃描（MRI）報告中進一步診斷出世安罹患心內膜炎（Endocarditis），這是由於微生物（細菌）進入血液中，聚生於心臟瓣膜表面，導致瓣膜組織破洞的一種致命性感染疾病。

        經過會診，決定於3月14日為世安進行心臟瓣膜置換手術。就在進行心臟瓣膜手術前72小時，原來高燒不退的世安因換了一種抗生素，體溫恢復正常，醫師認為這是好現象，決定暫緩手術，讓家人把她先帶回家休息。在充滿藥水味的病房待了30天的世安，回到家後心情放鬆不少。

        一個星期五下午，班上的同學下了課相約來家中探訪她，讓她低迷的心情頓時振奮起來。那一天，余存仁在晚飯後準備到爾灣大學的博士班團契講道，師母張美淑在廚房內準備晚餐，突然間聽到女兒哇一聲大叫，張美淑聞聲衝出廚房，女兒整個人倒在她身上，並且劇烈嘔吐。

        救護車立刻趕到，但卻不知道該把余世安送回剛剛就診出院的好萊塢Kaiser 醫院，或者就近的橙縣兒童醫院，而在路上繞來繞去。當時所有附近的大醫院都沒有床位，幾經波折，最後送到Mission Viejo 醫院附設的兒童加護病房。

        余存仁事後回憶，這也是上帝的恩典，讓世安轉診到那家醫院，因為在橙縣兒童醫院值班的兩個外科手術醫師，包括後來為世安動大腦手術的Dr. William Loudon，當天都正好在位於Mission Viejo的醫院巡房。國際知名的兒童腦神經專家及兒童腦癌外科醫師Dr.Loudon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每一年都參加在南美洲的醫療短宣事工，在手術台上已累積了超過二十年的經驗 。女兒交給這樣一位專業的資深基督徒大夫，余存仁夫婦很放心。

生死一瞬間

        經驗豐富的Dr.Loudon為世安進行腦部斷層掃描，判斷她腦血管爆裂，有18%的大腦被血水覆蓋，受損嚴重。了解狀況後，醫師決定先止血。當時一般的止血針已經無法幫助世安，必須使用一種俗稱「救命針」，非到不得不已不輕易使用的止血劑NovoSeven。這一針索價五萬美元。

        Dr.Loudon在檢閱世安的病歷後，表情凝重地告訴余存仁夫婦，細菌已經蔓延到小姑娘全身的血液，目前醫學界還沒有治療這種病菌的先例。世安還能活著已經算是神蹟，因此決定先為她清除腦部淤血，暫時保全她的性命。

        手術進行了數個小時，直至凌晨四點鐘，余存仁夫婦才在加護病房裡看到全身插滿管子的女兒。Dr.Loudon解釋，世安體內侵蝕心臟瓣膜的細菌，繁殖很快，並且順著血液跑到大腦裡，導致左大腦血管動脈壁越來越薄，最後爆裂。

        辛苦折騰了一整夜，疲倦的余存仁夫婦倆心想趁著女兒開完刀在恢復室休息之際，抓緊時間回家梳洗取衣服，稍後再來陪她。不料，清晨六點半兩人回到家，洗完澡才躺下不到三個鐘頭，醫院又緊急來電，說世安腦腫必須再開刀，「而且這一次是要把腦殼取出，否則會腦死！」余存仁說。

        「那時候的震驚是無法形容的！」張美淑回想從醫師手中接過病危通知書的畫面，仍心有餘悸。夫婦倆於十點鐘趕到醫院，醫護團隊已嚴陣以待。待他們簽字後，世安迅速地被推入手術房內，進行24小時之內的第二次大腦手術。這一次，醫師必須把左腦殼切開取出，置入冰庫內凍存。同時，在大腦上裝個開關，以便腦積水時可以把水抽出。

一滴眼淚

        張美淑回憶當時的情景時，眼眶中閃著淚光。她的不忍還有因著一份對女兒的自責：世安第二次手術完被推出來時，她發現女兒的眼角躺著一滴眼淚。「那一滴眼淚，是不是當她找不到我的時候流下的？」這孩子從小有事情就會叫爹地喊媽咪的，當她睜開眼睛看不到家人在身邊時，是不是慌了、急了，才落淚的？

        那滴眼淚始終揪著張美淑的心。一直到出院前，她再沒有讓女兒單獨在病房裡過。夫妻倆已經有心理準備長期抗戰：媽媽顧白天，爸爸值晚班。在醫院長達九個月的期間內，余存仁夫婦緊緊抓住上帝的話語，每天用迫切的禱告來托住女兒。

「小心，她沒左腦殼！」

        余存仁回憶，第二次開腦手術後，世安的腦壓一直居高不下，情況很不穩定。有一天凌晨四點鐘，他在加護病房內禱告了兩個鐘頭，當測腦壓儀器顯示世安的腦壓降到30 以下時，余存仁大受鼓舞，女兒還在堅持，當父親的他當然不能放棄！當夜，他在日記裏寫下：「在患難之日，你若膽怯，你的力量就微小。」（箴言24：10）於是在接下來五天內，他迫切禱告，世安的腦壓則一路從33降到7，這個在聖經中象徵「完全」的數字時，他知道上帝已應允了他的禱告，女兒將脫離險境。

        短短的一個星期內，世安從接近腦死邊緣到腦壓降至正常，醫師們視為奇蹟。三天後，撤走了她身上兩部測腦壓與腦氧的儀器。左腦殼被取出的世安，據余存仁形容看起來很像「半邊人」。有時候左邊腫脹的腦髓把頭皮頂得比右邊高，左右兩邊大腦明顯地不對稱。為了提醒醫護人員，主治醫師貼了一張醒目的標示在世安的床頭邊，上面寫著：「這個病人沒有左腦殼，請大家小心！」

        2008年4月，繁花盛開的季節裏，余世安轉診至橙縣兒童醫院。 就在醫師宣布再過一個禮拜世安就可以轉到復健中心時，又一張病危通知書送達家長手中⋯⋯

下期待續：余世安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漫漫長夜似乎永無止境，家人如何長期抗戰、陪伴守護？她又如何至終成為「奇蹟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