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文化的比較

        講到華人家庭的愛恨情仇，先粗略的比較東西文化。姑且以華人來代表東方，我們看重關係，但西方是以個人為主。東方人脫離不了「我們」，強調家人；家對我們很重要。西方人強調我、你、他，各自為主體；西方的個人與家人的界線清楚。從姓名的排列上來看，華人把姓放在前面，西方人則把名字放在前面；東方強調光宗耀祖，西方強調個人成就；東方人做錯事，會覺得給家人丟臉，是Shame Culture，西方認為只是個人犯錯，是Guilt Culture；東方人講「情、理、法」，以「情」為重，且「情」與「事」常混淆，西方人則講「法、理、情」，邏輯先後，「事」與「情」分得清楚。

        創世記2章24節說：「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東方人看到「離開」，常誤以為基督徒結婚後就要與父母疏離。但聖經的「離開」，不是疏遠、對立、離棄；是獨立自主，在適當界線中建立互信、互敬、互助的良好家人關係。

        有位接受西方教育的輔導問一名華人媳婦，當婆婆來時，妳們是誰當家？媳婦不知如何回答。輔導回答如果是我，當然是我當家。媳婦一聽感動不已。下次婆婆來，她們發生摩擦時，她就以自己當家來回應，以致婆媳關係破裂，先生不知道如何處理，結果以離婚收場。

親子的愛恨情仇

        家庭裡如果有叛逆的孩子，華人父母一般是勸說訓誡、嚇阻、打罵、威脅，甚至斷絕關係。孩子頂嘴、不順從父母所說，就視為叛逆，父母很快產生焦慮、憤怒、憂鬱的情緒反應，卻沒有反省自己，甚至在憤怒之下登報宣示「斷絕父子關係」。其實，法律規定血統關係無法斷絕，那只是有些父親氣到極點做出的衝動聲明。

        猶太人的觀念中，在父親生前要求分財產，就是咒詛父親早死，是大逆不道，不只讓父親震怒，家人、親人、族人都可以把他打到半死。聖經中有一位父親面對這樣的悖逆不孝子，卻因為更珍惜親情關係，沒有暴衝而導致父子絕裂成仇。他反而毅然分了財產，仍然天天期盼離家闖蕩的浪子，能早日歸家。

        這個浪子至終回頭，不只因為揮霍墮落，花光了所有的錢財，直到窮途末路。更重要的原因是，父親處理兒子叛逆的過程守住了親情關係，兒子悔過中知道還有家可回。當浪子回家告罪時，慈父隨即接納失而復得的愛子，還設宴慶賀孩子的歸來。若沒有慈父在家，浪子不會回家；或者，即使回家了，可能很快就再離家，甚而永不回頭。我相信，因為慈父的風範和調教，日後浪子很可能也會成為另一位慈父。

        若家裡不幸有「浪」字輩的浪子或浪女，父母光是引頸企盼還不夠。很多時候，仍需要勇於反省真心檢討，求上帝幫助我們先成為「慈」字輩的父母，「浪」字輩的兒女才有可能真的歸家，否則連家門都進不了。或者，就算回來了，家人一句：「你還有臉回來⋯⋯」又把「浪」字輩的人趕出去。

        有一對上大學和讀高中的姊弟一起來接受輔導。第一次協談的一個小時中，他們花了50分鐘流淚控訴父親多麼無情，如何常常傷害他倆，至今他們還是活在苦毒和恐懼的折磨中。

        還有一位84歲的老太太第一次來協談時，花了大部分時間傷心地追述爸爸帶給她的傷害。原來她已有七個姊姊，她出生時，父親知道又是女兒，連去看她一眼都沒有。她深刻記得從四歲開始，父親從來沒有抱過她，沒有給過她好臉色，更沒有給過她愛的關注和肯定。她從小聰明伶俐又品學兼優，為贏得父親的愛，非常努力又辛苦地成為當年極少數優秀傑出的女醫師，可是仍然得不到父親的讚賞。

        當說到她一生盡力討好父親，止到自己60歲時，父親去世了。我以為悲傷的故事就此結束了，沒想到她更傷心地繼續哭訴說，父親死後這二十幾年，因為再沒有機會去努力贏得父親的愛，而深陷在父女之間愛恨情仇的受傷和絕望中，導致憂鬱症。實在無法想像，這位老女士因為得不到父親的愛，而反轉為對父親的恨竟是那麼深長。

夫妻的愛恨情仇

        很遺憾，許多夫妻「不相愛就相恨」，「情已斷就成仇」。今天華人社會的離婚率增加，不少夫妻即使分手已經很久，內心愛恨糾結卻沒有消除。

        有位女士離婚後十年來嚴重失眠，看醫生、吃藥、接受輔導都無效。認識不久的一位基督徒姊妹帶她來接受輔導。這位女士的失眠問題，確實與離婚有關。當我們談到長期嚴重失眠的痛苦時，她悲憤地從手提袋裡掏出一件當晚所穿卻因被先生暴力傷害而沾有血跡的舊內衣。她決定永遠保留這件血衣，且不時要拿出來，對著它咒詛對她不忠又暴力傷害她而離婚的前夫。她的不幸遭遇令人同情，悲哀的是，十年來無法釋懷而產生苦毒，一直陷入恨與仇的自我折磨中，甚至自我傷害且長期嚴重失眠。

        輔導中，我詳細跟她說明，要除去身為受害者的苦毒，不是忘記傷害，而是真正的釋懷，而真正釋懷必須先真心饒恕傷害者。隨後，我說：「要改善妳長期失眠的困擾，一定要饒恕妳的前夫，請把血衣交出來，我們現在就燒掉它。」她聽到後，對我怒目而視，回應說：「你怎麼這樣說，你不知道這件血衣對我有多重要嗎？」我再一次看到一位長期活在苦毒，又很渴望解脫的受害者。那把解脫的鑰匙已經在她的手上，她卻選擇不去使用，準備打包血衣後就要回去。

        當時我只能默默為她禱告，同時輕聲地重複提醒她：「妳的苦毒以及嚴重的失眠已經夠久了，想解脫，就要饒恕前夫並把血衣燒掉！」感謝主，聖靈做工，她竟然又把那一包血衣打開，我們一起當場把它燒掉。燒掉之前，她說：「我去教會慕道才不久，還沒聽過有關饒恕的信仰教導。」我對她說：「基督徒被上帝的愛無條件地饒恕，我們靠著祂的愛也要、也能饒恕別人。」

        第二天早上8:30，我接到她的電話：「葉牧師，謝謝你，這十年來，我第一次沒有吃藥就能一覺到天亮。」我說：「不用謝謝我。妳要肯定妳自己，是妳自己做到了。」

        Melinda & Bill Gates是世界首富，也做了很多慈善公益，深受大家敬佩，世人都以為他們非常恩愛。哪曉得在最小的孩子成年那一天，他們公布分手的協議。知道此消息的人一定感到驚訝和遺憾，但他們一起公開表示：「我們仍然相愛，仍是朋友、合夥人，更是孩子們的父母。」

        很多華人夫妻分手了，就變成仇敵，彼此爭著要孩子，甚至還挑撥是非，阻礙另一方跟孩子來往。這個「悲劇後的悲劇」就是：「沒有情，就結仇；沒有愛，就生恨。」為甚麼不再是「愛人」，就不能有「愛」呢？不再是「情人」，就不能有「情」嗎？

愛的四種層次

        為甚麼會由愛生恨？俗話說：「愛之深，恨之切；愛已死，恨未了。」為甚麼會由情變仇？也有人說：「情已盡，仇已深；情已逝，仇未了。」常令人感到困惑的是，雖然大家都講「愛」，但愛的層次不同；對愛的了解不同，甚至錯誤地了解愛，因此「愛」的版本就不同，對愛的體驗也不同。愛是從了解、體驗、學習、累積下來的。因為愛的層次不同，所以一樣的事情，卻有不同的反應。

        愛可以分成四個層次：激情慾愛；友情友愛；親情責愛；真情真愛。愛的層次不同，關係也不同。四個層次用三角形呈現，越往下越重要，關係越穩固。

        愛的種類不同，我們要會分辨。真愛最大又完全，是無條件的愛。「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愛，其中最大的是愛（真愛）。」（參考哥林多前書13:13）

        經營家庭時，需要「守住真愛守住家」。真愛裡只有祝福，沒有咒詛。「愛是凡事包容（體諒接納）⋯⋯，愛是永不止息。」（哥林多前書13:7-8）「愛裡沒有懼怕（沒有仇恨）；愛既完全，就把懼怕（仇恨）除去。」（約翰一書4:18）「擁有過」真情真愛，就算夫妻關係不再繼續，讓對方和自己有說「不」的自由，更勿彼此仇恨。

真愛的源頭

        真愛從何而來？「我們愛，因為上帝先愛我們。」（約翰一書4:19）「上帝就是愛。」（參考約翰一書4:16）真愛的源頭是上帝。接通愛的源頭，會在經歷創傷後得到療癒，可以重新登上新境界，而不再有二度三度的傷害。人際關係難免發生衝突、傷害，衝突沒有盡早妥善處理導致情成仇、愛成恨、斷送關係。在真愛裡，衝突可以化解，關係可以重建，愛情可以重燃，破鏡可以重圓！

        我信主前，曾經恨我父親、氣我媽媽、怨我的家。信主後，我從「無父」，得到先信主的哥哥像我的好「代父」，進而上帝成為我永遠的「天父」。藉著天父愛的療癒，祂改變了我的生命，也改變我和家人的關係，並和妻子李懷恩用心努力，為孩子共築一個全新又健康的原生家庭。

        感謝主，過去52年，藉著家庭事工的服事，我很感恩又榮幸能成為許多人的「代父」，幫助解決許多愛恨情仇的家庭問題，也帶領許多人認識「天父」，與真愛的源頭相連。

作者葉高芳博士為本會會長，他的生命故事請上網詳閱本刊第102期〈療癒釋懷登新境〉。

討論分享：

1.討論不同文化「愛恨情仇」之差異。

2.分享親子「愛恨情仇」親歷和實例。

3.分享夫妻「愛恨情仇」親歷和實例。

4.分享幫助人處理「愛恨情仇」的實例和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