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勢洶洶

        回想多年前牧會期間，生了一場重感冒，休息了一個禮拜，第二個禮拜回到教會講道完回家的路上，妻子懷恩跟我說：「我覺得你這麼多年來，每次生病之後，都講了一篇特別好的信息。」我立刻回說：「因為每次生病都提醒我一次死亡！」從小就體弱多病的我，與病共存，而且從病中得到生命的造就，已是順理成章的事。

        每個人都會生病，但不要白白生病；讓生病成為體會上帝和人的愛及全人成長的寶貴經歷，這是我多年來經歷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病痛後的體會和省思：生病可以讓我們的生命更新和更豐盛。

        這四年來，知道不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也有最親近的家人、朋友和同工，曾感染COVID-19，甚至有人不幸去世。哪曉得，一直慶幸沒有被感染的我，2023年9月確診了，三天後懷恩也被我傳染。症狀來勢洶洶，很久身體沒這麼不舒服。雖然兩個禮拜之後就逐漸痊癒，但我倆著實受了不少病痛之苦。

        這期間，我也常在思索：「主啊，這次生病，祢要我學習甚麼樣的功課？要讓我領悟甚麼重要的生命意義？」

        以下從四個方面跟大家分享這次生病中的體悟：

病中體悟之1：夫妻相扶相顧

        我在婚姻家庭的領域服事了一輩子，常常提醒、叮嚀夫妻們珍惜彼此的照顧。這次最初的兩天是我生病，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生病並再次被懷恩細心又貼心地照顧了。第三天她也病了，雖然兒子媳婦常過來幫忙，但終究大半時間我們夫妻倆還是要互相照顧。特別是前十天，在兩人都很不舒服的情況下，我們還是用心盡力地彼此扶持。有時很不容易，但很感恩，我們夫妻倆還能如此互相照顧。

        傳道書提到：「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上帝在世上設立婚姻，夫妻二人是最親密的朋友、心靈的伴侶和生活的互助者。基督徒夫妻更加上有神，三股合成的力量行過病痛幽谷。反觀世界，特別令人感傷的是，進入空巢期的中老年人，本當重享「兩相好的二度新婚」和珍惜「老夫老妻相伴相助」，然而近十幾年離婚率明顯增加的年齡層，竟是美國的中年人和日本的老年人。

病中體悟之2：真情真愛勝一切

        有哪個人在病中不需要或不希望有人照顧陪伴？可是為何很多人卻無法經歷這樣的關顧？不見得是因為離婚或喪偶，差別的關鍵在於夫妻之間有沒有真情真愛。在我們52年的婚姻裡，這次特別深深體驗我常常強調的：「患難見真情，逆境靠真愛。」染疫生病雖然不是甚麼大不了的苦難，但在婚姻中，尤其是空巢夫妻間的真情真愛絕不可少。不管我們平常怎麼生活在一起，困境和苦難是夫妻感情和關係最真實的考驗和體驗：真情真愛能幫助我們一起走過。

病中體悟之3：讓我最後照顧妳

        據我所知，我的原生家庭親人中，好像沒有親人活到超過80歲，而懷恩的家人大多活到90歲以上。所以我不只一次跟懷恩說：「將來我一定比妳早走。」

        90年代我曾在臺灣推動器官捐贈運動，還草創了亞洲第一個器捐協會和器捐中心。那段年日，我常常主持座談會或演講有關苦難、災難、臨終和死亡的專題。有一次聽到協會終身志工的孫越叔叔談到，將來他和孫嫂誰要先死，孫叔叔說他告訴孫嫂：「一定要我先死；這麼多年來妳這麼照顧我，沒有妳我怎麼活？」孫嫂卻哭著吵著回說：「不行，我要先死；這麼多年來你是我的最大支柱，你不在的話，我第二天就活不下去了!」講到這裡，她還哭著吵著說：「我要先死！」

        我們都知道孫叔叔是一位珍愛生命、疼愛孫嫂，又很幽默的人，他只好對孫嫂說：「好了，好了，就讓妳先死。」最後是孫叔叔先安息主懷，孫嫂當然還是好好地繼續為主而活。

        雖然早就知道且預期自己會比懷恩早過世，在這次病中我第一次真摯地禱告：「主啊，若是可能，讓我是懷恩最後的照顧者。」這麼多年來，不論平時的生活或生病，都是她在貼心、細心地照顧。這次病中我特別真切地向上帝求：「如果有這麼一天，主啊，求祢保守我的身體狀況並能承擔最後照顧她的任務。」這是我以前想都不必想，也不曾期待的事。

        信上帝的人可以向上帝祈求任何事，包括向主求壽數，只是上帝的心意是最終的決定。傳道書提到「生有時、死有時」，最難的是我們不知道人的死期是甚麼時候。求上帝幫助我，更認真地好好照顧身體，也保守懷恩的身體健康，一直到那天的到臨，願上帝成就我這次祈求的心願。

病中體悟之4：生前告別式贈言

        這次染疫後第二個禮拜的一天清早，懷恩在二樓昏睡中，我照舊獨自在一樓安靜靈修禱告。忽然腦海裡湧出很多想法和話語，沒法停下來，好像在交代甚麼事情似的。我趕快拿本冊子，一一記下。

        平常我準備講章，很注意自己有沒有先被感動。雖然那時我早已沒有流鼻水的症狀，但那天我不只被感動，還感動到鼻涕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幾度泣不成聲。較平靜之後，我把手機拿出來自拍，只是要提醒自己切莫忘記，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上帝給我的話語及省思，並留下當時自己深深受感動的奇妙情景。

        早年在臺灣推動器官捐贈期間，多次發表有關「生前告別式」的觀念和做法。感謝主，那天早晨祂已賜給我生前告別式贈言的主要內容。

走過病痛的祝福

        人生各種體會當中，最需要和最重要的就是愛，除了家人的愛，友人的愛之外，上帝的愛永遠與我們同在。

        我每次為自己或別人生病時的禱告，第一句話常常是：「主啊，祢所愛的人病了。」是的，上帝所愛的人也會生病，無論小病或大病，重症或絕症，生病能讓我們特別經歷神和人的愛。為此，生病豈不也是一種祝福？因著病痛，上帝讓我們有更多對生命的體會和省思，帶出生命更豐盛，家庭生活更寶貴。誠如羅馬書8章28節的宣告：「我們曉得萬事（當然也包括生病）都互相效力，叫愛上帝的人得益處，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